“说吧,到底如何?”云娇不曾答莎草的话,只是冷着脸问她。
在动身去莱州前一日,父亲来这院中,她曾见薄荷出门之时一时不察撞到了父亲。
当时薄荷慌慌张张红着脸跑了,云娇瞧着父亲面上并无异色,便也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回来,见薄荷不曾出来伺候,桔梗神色有异,她即刻便想到那一幕,想来那时便已经有了端倪。
莎草瑟缩了一下,面上还有些茫然,这还是那个成日里朝她们笑嘻嘻,毫无威严的九姑娘吗?怎的板起脸孔来这般怕人?
“你不说我问旁人去了。”云娇见她呆呆瞧着自己,心下在门边不远处,大抵是她听到了莎草的话,步伐踉跄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椅子。
“姨娘。”云娇去扶她:“你先歇着。”
“娇儿,都怪我,都怪我!”钱姨娘抱着她痛哭:“我早该将薄荷打出去!她竟敢私自怀胎!我只是想你父亲多来几趟,谁晓得……”
云娇怔了怔才恍然大悟,原来姨娘早已知晓,只不过放任父亲荒唐行径,只为了让他多来自己院中几次。
女子这一生,若是所嫁非人,真就太可悲了。
“事已至此,姨娘哭也无用。”云娇叹了口气:“你怎的不早与我说,你该晓得,你管束不住薄荷的。”
“你是我的女儿,这种事情,叫我如何与你启齿!”钱姨娘流泪不止。
“先歇着吧。”云娇将她扶到床上,实在不得耐心再安慰她了。
这若不是自己姨娘,她倒好骂得,这便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作自受!
可这是自家姨娘,她能如何说?
只是闷闷的回了房。
“姑娘,院里的婢女……”蒹葭见她回来了,忙来与她说。
云娇摆了摆手:“我都晓得了,打热水来,我洗了睡,我累了。”
蒹葭见她似有不快,与木槿对视了一眼,二人皆不多言,伺候着她洗漱一番,自去了。
今朝从莱州回来,一路颠簸,云娇早已累极,回来便遇上这糟心事,真是身心俱疲,躺下不得多大会,便入了梦乡。
钱姨娘却在房中,默默垂泪到天明。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
云娇便起了身。
在家中与在莱州不同,外祖母可不得那么许多规矩。
可家中祖母,规矩大着呢。
父亲与母亲,叔叔与婶婶,每日晨昏定省是必然少不了的。
何谓晨昏定省?
便是晚间入了亥时服侍就寝,早间丑时即去省视问安。
她这做孙女的,又是庶出,不必侍奉在侧,倒也乐得轻松,不过每日清晨问安,是必不可少的,是以在家中,想睡到日上三竿,是绝无可能。
除非祖母去庙里烧香,在那住个一宿才回来,云娇才能捞个懒觉睡睡。
云娇坐在铜镜前,仍有几分瞌睡,微微朦着眼睛,任由蒹葭给她梳头。
“姑娘,今朝穿哪件衣裳?”木槿小声问道。
“挑件素色的。”云娇睁开眼,瞧见蒹葭欲给她簪花,侧头避开。
“姑娘,你穿着素色衣裳,又不簪花,待会子去问安,老夫人若是瞧见了,怕要不欢喜的。”蒹葭劝道。
“我婆奶奶才去,我不能穿红戴绿。”云娇口气淡淡的,她便是穿着朵花,祖母也不得多欢喜她。
蒹葭晓得她的性子,勉强不得,只得将手中的绢花放下。
“姑娘,穿这件可好?”木槿抖落着手中衣裳给她瞧。
云娇扫了一眼,月白的交领长袄,上缀几朵金芍药,瞧着倒也素净。
于是点了点头:“就它吧。”
打点妥当,出门去了钱姨娘处。
院中,苁蓉与莳萝正在洒扫。
钱姨娘早已起身,双目红肿的坐着梳妆台前,愣愣出神。
桔梗带着茉莉与莎草伺候着。
曲嬷嬷与李嬷嬷在侧不停的宽慰,显是已然知晓薄荷之事。
姨娘身份卑贱,若无子嗣,不比家中婢女好上多少,原是不必每日去老夫人跟前问安的。
不过钱姨娘出了趟远门回来,总该去露个脸问个安才是,也是通报一声她回来了。
“姨娘走吧。”曲嬷嬷扶着她。
云娇跟着往外走,微一思索道:“李嬷嬷,你也与我同去吧,院里多了个人,总要与母亲报备的。”
李嬷嬷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把老夫人的院子,叫做春晖堂。
把言欢起的,自然是出自名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用以彰显他的孝心。
云娇与钱姨娘进门之时,正逢把言欢与连燕茹在伺候把老夫人用茶。
叔叔把言笑与婶婶邹氏立在一侧。
家中几个姊姊也皆在场,二房长女也在。
至于那个比云娇大几个月的庶出哥哥,以及二房的两位堂哥,皆是不必日日问安的,这便是生为男儿的好处。
女孩子自幼便要开始立规矩,这是祖训,也是家规。
云娇背脊挺直,目不斜视的走到当间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给祖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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