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哈哈认下:“这的确比种田要清闲的多。”他问子期现况如何。
魏子期自己找了个坐垫盘腿坐下,故作神秘地好一阵停顿,才说:“我也成了桓玄的幕僚,只不过,我没有陶兄你的好文采,只是去做个跑腿的,这不,明日便要出发去都城。”
陶潜顺势也坐下,一时有些发愣:“都城?这么快。” 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距离,都城距离江州有将近六百公里,最快的马陆路来回也要五六天,加之水路,他这一趟路上就得十来天。
“是啊,桓玄一心要建功立业,他的府上哪会有清闲的差事。每日派往各地的使者不下十人。最近,因为孙恩叛乱的事,他频频请旨出兵,每日都要派往都城的使者。”
魏子期话锋一转,兴奋道:“我还没有见过南京呢。这次刚好可以去长长见识。都说都城好,都城好,我倒要看看比我家乡如何。”
面对眼前这个天真后生,陶潜不知该怎么说。当年他在王凝之府中做祭酒,虽不用亲自送信,也曾和不少送信的使者打过交道,疲惫辛劳自不用说,路途上的种种危险,甚至可能会丧命。一旦信没有送到,回来还得受到责罚。
至于都城。都城和江州并无不同,都城人和江州人也并无不同,人在哪里都是为了生计而打拼,下等人为了生存,像桓玄这样的人中龙凤,依然要为名誉或者功业而拼上一生。
“路上当心。保重身体。”陶潜只能这么嘱托。他不清楚子期此次出使的目的为何,所携带的是何信件。这种机密,子期绝对不可以透露。他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忧虑。
子期倒是不以为意。他们谈论着陶潜的文章,子期因为得以向作者本人请教而激动不已,话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他询问陶潜,当初为何辞官,为何拒绝州主簿的要职,归隐的日子是何光景。这些问题,竟然从来没有人问过陶潜。至亲好友相熟,不必问,而不熟之人,害怕陶潜的脾气,不敢问。只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魏子期,仗着少年意气,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概不管,百无禁忌。
倒是对他自己的过往,子期甚少提及。陶潜甚至感到他在有意回避。来而不往非礼也,陶潜于是问:“谈了这么多我的事,现在该轮到你了。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找桓玄?”
子期轻描淡写地答道:“我的老家是荆州江陵,桓玄曾住在荆州,我因仰慕他的才能,这才来投奔。”他看出陶潜的不满意,叹息道:“我的确有一段过往,只是现在不方便说。”
天色渐晚,魏子期便要告辞,他把手一挥:“等我回来吧,我给你带都城的特产,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上一杯,到时我们再痛痛快快聊上一夜。”
友人一走,室内为之一空。陶潜陡然感到寂寞,好在子期带来了酒。他说这酒是他从老家带来。有酒有月,清风盈室,陶潜的心情便好了起来。
第2章 归园田居
这几日,陶潜闲来无事,在桓玄府中闲逛,总算摸清了自己门庭冷落的缘由。得益于卞范之的那次下马威,府中人早已明白懂事地站好了队。卞范之是桓玄的心腹,两人自幼相识,大事小事向来一道商议,而陶潜不过是一个新来的读书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除了魏子期,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得罪有权有势又决不能容人的卞范之。
难道魏子期初来就被派遣,是因为结识我的缘故?陶潜皱眉,很快否决掉这个想法。毕竟魏子期是先接受出使的命令,再来向自己道别。这顺序摆明在那里,总不会有错。
只是仍有一个疑窦未解,府中与他同期进来的人大多数并没有得到任用。桓玄新近因事外出,还来不及给这批新来的幕僚分派什么。出使都城这样的重任,偏偏落到了一个毫无经验的魏子期身上?难道真是因为他格外出类拔萃,深得桓玄看重?陶潜不用细想也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太过美好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只是他暂时无法分析出真实的原因。
他很快就用不着分析了。过了几日,魏子期的死讯传了回来。
按理说,一个使者的死也不会有多么惊天动地的影响。即便死讯传回,也应是一个模糊的使者死了,而不是魏子期死了。但事实是,这个名字在当天传遍了整个桓玄的府邸,不只传到了被众人孤立的陶潜,很可能传遍了江州,传到了荆州。
伴随着死讯的还有一个传闻,据说桓玄居住在江陵时,前任荆州刺史王忱处处与其作对,想尽办法压制桓玄。而魏子期不姓魏,他姓王,正是王忱的儿子。
就在这个时刻,桓玄回来了。
桓玄的到来让陶潜没来由的惶恐。陶潜是希望见到他的,但现在子期死了,问题就变了,不再是桓玄见不见陶潜的问题,而是陶潜该怎么见桓玄。他是幕僚,本该听吩咐办事。桓玄杀了子期,这是他当时让子期进入府中的原因。手段干净利落,这杀手快得令人胆寒。这个举动成功地震慑了那些对他有所图谋的不怀好意的敌人,一些曾与桓玄乃至桓家人有过节的人已经在打包行李、速速离开是非之地了。桓玄的态度明确得像刀锋般狠厉,他绝对不容忍,绝对不放过。
这位魔鬼一般可怖的年轻王者,此刻笑脸相迎地站在陶潜的府中。他让下人先行通报,自己颇有风度地等在院子里。即便仆人是他的,院子是他的,连陶潜住的房子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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