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想是惯偷,十分伶俐,翻身就朝方犁脸上挠了一把,抓出几道血印,爬起来又想逃,方犁毕竟大了几岁,拖着他腿,将人死按在地上,大声喝道:“钱袋还我!”
一眼看见那孩子手上捏的正是自己钱袋,忙扑上去抢。那孩子却紧紧攥着袋子不放,大声叫嚷起来,喊道:“抢钱啦,抢钱啦!”
方犁大惊,下死力把钱袋夺过来。那孩子却拉住他不放,两人正相持不下,旁边巷子里跑出几个汉子来,个个蓬头敞着衣襟,一看便知是当地闲汉无赖,围拢过来。当中一人劈手抓着方犁胸前衣襟,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乱纷纷嚷道:“清天白日,竟跑来抢钱,走!将他扭送官府去!”
方犁心中气急,举着钱袋大声道:“去官府便去官府!这小孩偷了我钱袋,现有贼赃在此,谁怕你们来!”
第四章灯下人
眼看方犁大叫大嚷,那些泼皮也不理会,喊着要去官府,几个人却把方犁揪采住,往巷子深处拉。方犁察觉不对,挣扎着要往外走,被其中一人塞块破布在嘴里,索性扭住了往屋里拖。方犁惊惶已极,死命踢打,那扭住他胳膊的几个汉子挨了踢打,也使黑手往他胸腹处捣了几拳,疼得他几欲发昏,几人正扭作一团,巷道内又传来木屐声,随后一个少年人粗哑的声音喊道:“住手!”
方犁从人缝间看过去,就见贺言春从外头跑进来,捏着拳站在两步开外。他惊喜之下,暗自叫苦,这呆子追进来时也不喊个人,两人势单力薄,如何对付得了这许多无赖?
此时就见一条汉子冲上去,一边扬手打人,一边嘴里嚷道:“哪来的小野种,看着便像抢钱的,是不是跟这人一伙的……”
话未说完,人却保持着扬手的姿势,定住不动了。过得片刻,那人缓缓垂下手,扭过头来,脸上满是惊愕,就见他手捂着胸腹处,指缝间汩汩流出鲜血来。
事出突然,那些泼皮都目瞪口呆,就见贺言春站在那人身旁,目光阴狠如一头小兽,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鲜血淋淋地举起来,刀尖指着人群,咬牙道:“把人放了!”
自古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那些无赖闲汉,眼见他一言不合便捅了个人,都知道这是碰上硬茬了。几人眼光狐疑不定,相互使个眼色,将方犁松了,往后退了两步。
贺言春眼死盯着那几人,弯腰拾起方犁掉落在地的鞋子,拉了他道:“快走!”
方犁匆忙间,只顾得上把嘴里破布掏出来,两人手牵着手,顺着小巷往外狂奔。小巷地形复杂,方犁深恐迷了路,被那几人合围,幸而贺言春似是对地形十分熟悉,在前头逢路拐弯、毫无迟疑。两人一直跑回大街上,眼见身后并无人追出来,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贺言春此时才露出无措来,手里还提着那柄血淋淋的匕首,嗫嚅道:“我杀人了?”
方犁也是心里怦怦乱跳,却强自镇定道:“还没死罢?”
贺言春转头看他,道:“真没死?”
方犁并不确定,却道:“大约死不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方犁先定下神来,四顾无人,忙把贺言春手里的刀接过来,拿出手帕擦试干净,递给他道:“赶紧收起来!”
贺言春把刀收进怀里,看看方犁,脸上渐渐愧疚起来,道:“我……我见他们人多,才先动手的。野外碰到狼群,先要打死一头,见了血,方能震住余下的……”
方犁此时已强行压下惶恐,正拿了鞋子坐地上穿,闻言安慰道:“这事本不怪你。你别怕。不是你先捅那人一刀,咱俩如何逃得出来?”
两人顺着街道往回走,边走边不停往后张望,却喜后面并无人追。贺言春沉默半晌,又道:“若那些人报了官,官府追究下来,我孤身一人,坐牢也不怕的。”
方犁正自忐忑,听了这话却道:“他们作恶在先,必不敢报官的。你为救我才出手,我怎可让你白白坐牢?豁出去同他打官司,未必会有事。”
想了想又叹气道:“是我大意了。出门也没带个随从。从前伍全说过,像这种交通要地,地方上必有泼皮流氓。这等人最欺生,见了孤身来的外乡人,便要生事。”
贺言春点头道:“是,下回钱袋丢就丢了,不要穷追,性命要紧。”
方犁叹了口气,又道:“本不该如此冒险,但这钱袋是亲人所遗,这才想着要讨回来。刚才真要多谢你了。”
说着把紧紧攥在手中的钱袋摊开细看。那钱袋是上好丝绸所制,一面绣着蝶戏牡丹,极为小巧精致,只是同那孩子抢夺时被扯破了线,又在泥地里滚打过,变得十分脏污。
他身上虽疼,看钱袋变成这样,心中更疼,几乎红了眼圈。贺言春见他难过,也拿过钱袋看了看,道:“无妨,拿回去浆洗缝补一番,还是好的。”
半路上,贺言春绕去米铺,去扛了袋米。原来他此行出来是为买米,这才有这一趟巧遇。若不是他在后头追求,后果不堪设想,方犁想想更加后怕。两人还未走到客栈,就见胡安和柱儿沿路找了来。胡安看见方犁,如捡着珍宝,扑上来道:“天爷!出去怎么也不跟人说一声!叫我们一通好找!到哪里去了?”
一语未了,看见方犁身上滚的都是灰,脸上也有几道血印,不由大惊失色,连连拉着问发生什么事。方犁惊魂甫定,便把刚才的事小声告诉了胡安,只把刺伤人一节瞒住不提。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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