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谌岭抬头,似是迷惑不解:“爸,你不是早就知道……”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莫祁的了。或许是第一眼就有了好感,这种好感可以称作为一见钟情,也或许是相处中想更靠近一点,这种靠近可以称为日久生情。不管是哪一种,在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时,就已经被顾父看了出来。
“我是问你们什么时候挑明关系在一起的?”顾父打断他。
顾谌岭顿了顿:“一年前,我的生日哪天。”
“嗯。”顾父沉吟片刻,郑重地问:“你真的想好要走这条路了?”
“爸,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的。”顾谌岭说。
“说出来的都好听。”顾父哼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深眸里的回忆无光无色,语气寥寥:“今年清明,是该去看看他了。”
平淡的一句话恍惚如隔世,顾谌岭立刻就反应过来顾父口中的“他”是谁。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几年前,同样的也是在这间书房,顾谌岭问父亲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莫祁的,又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对待?
那时候的顾父说,还没认识他母亲之前,有一个发小,住在一个院坝的那种。大学喜欢上一个男人,被家人极力反对,那个年代对于同x_i,ng的接受度还比不得现在,恋人在亲人和爱人之间选择了亲人,听了父母的话和发小分手,发小出了柜却等来这个结果,躺在浴缸割脉自杀了,被发现时浴缸里的水染成了红色,整个浴室弥漫着血腥味儿,人也没了气息。
顾父说,他冲进去的那一刻,闻到了世上最难闻的味道。
他问,之后呢?发小的恋人呢?
顾父沉沉地笑了,辨不了悲喜,说不知道,没打听过,人死了就消失了,上哪儿去找。如果有爱,恋人或许会心如死灰,带着愧疚孤独一生;如果只是风花雪月里的一场,被风吹了就散了。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依旧会好好活着。
旧事一去二十几年,顾父望着他:“儿子,你要勇敢一点。”
顾谌岭被扇巴掌的时候没哭,被莫祁一遍遍忽视的时候没哭,看着为了他声嘶力竭的母亲也没哭,此刻听见这话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说:“好。”
他比那个发小幸运多了。
只不过顾谌岭从来都是勇敢的,不敢勇敢的那个,是莫祁啊。
晚上他给莫祁打了个电话,不等莫祁开口便抢先安慰说:“不要想太多,我会和我爸一起说服我妈,她那么疼你,就是心理上一时难以接受,我先安抚她的情绪,最迟两天就来找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记得莫祁说过要和他手牵着手一起翻山越岭,可是电话那头再熟悉不过的沉默让他慌了神,沙哑道:“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莫祁。”
顾谌岭从未把他的名字叫成这样,两个字轻如尘埃。
莫祁正在吃晚饭,一碗清汤面才从沸腾的水里捞出来,除了面条,油盐酱醋都没有,他却吃得津津有味,烫得舌头都麻了也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吸。耳边举着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听筒里传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突然被来不及吞下的面条呛住了喉咙,他咳了几声连忙挂掉电话,碗里还剩一大半,莫祁吃不下了,站起身时听见桌上“啪嗒”一响,愣了一会儿才惊觉那从他脸上滑下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哭了?是那句“你这么好的孩子啊”中深含的失望?还是因为顾谌岭那么悲伤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头脑空白,什么都理不清。他只知道当顾母踏进这个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真的什么都要失去。
莫祁请辞了工作,高考前最后一个假期计划好好复习。一个小时能做完的试卷他花了一上午,找到原因并且归咎于昨晚睡得不好,以至于从早上脑袋就昏昏沉沉的,本不该是做作业的状态。
舌头还有些涩涩地疼,大冬天满不在乎地灌了杯冷水,冰凉的感觉让他觉得好了些。
顾母就是在这个时候敲的门。
莫祁在看清来人后,眼眸瑟缩了一下。
……
双手捧着一杯温水放在顾母面前,他看见女人的眼睛红肿,可想而知该有多难过。
莫祁不知道是该站着还是坐下,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感到很拘束。
“祁祁,”顾母一开口眼中就有了泪:“阿姨今天来只有一件事,和小岭分开吧,算阿姨求你了。”
“你们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接触的人多了,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你们小,不懂感情是什么,这和同吃同住是不一样的。”
“阿姨不怪你,你们都是好孩子,没到不可挽回的余地。小岭他平时看着听话,脾气一起来就倔得很,他不答应,我就来问你,听阿姨的话,分开好吗?”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仪态温柔,只不过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直戳莫祁心口,听到顾谌岭不答应的态度,莫祁心头泛起一阵钝痛,张了张嘴,“我……”
仿佛无形中被一双手抓住了喉咙,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想起顾谌岭说的等等他。
等等么?
顾母看着他的沉默,本着作为人母最后的坚强:“阿姨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你就看在我和你顾叔叔把你当成自家孩子的份上,看在你爸爸的墓地是阿姨帮忙找的面子上,也答应阿姨好吗?”
一句话就把莫祁推入了冰窖,从头顶凉到心里,再蔓延至整个血管,全身都是冰冷的,只有脸上是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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