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是藏在了柜子里?
从一楼走到四楼,倪裳怀抱中的书册越来越少。当最后一本小册子被她放到五楼的某个木架上时,叶鸯已然眼花缭乱,甚至于看不清架上编号。
她放下那册子,施施然转过身,叶鸯以为这就算完了,晕晕乎乎往楼下走,却被她按住肩膀,态度强硬地拖了回来。猛然清醒,这才望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只庞大木箱,箱中堆积什物杂乱无序,有一部分甚至装不进箱子里面,跑到了外头地板上。
有卷轴,有纸张,有残缺不全的瓷碗,还有折断的毛笔……倪裳说要整理旧物,这话果真不假。
当真是旧,旧到怕人。叶鸯苦笑,走上前拾起那支仅剩一半,并且磨秃了脑袋的毛笔,问道:“这种东西还要留吗?它已无法再用了,若是没必要留下,便扔了罢,省得占地方。”
“那倒也是。待会儿我看到要扔的,会告知你。”倪裳跟提溜小鸡崽似的,把叶鸯提溜到一旁,挽起袖子推倒木箱,箱中零散事物登时哗啦啦散了一地。她走到墙边点灯,昏黑的室内骤然亮堂起来,那光源吸引了叶鸯的注意力。
这团光亮得突然,亮得过分,叶鸯疑心她不是点了灯,而是取出了其他什么宝物,因此伸长脖子往墙上发光处张望。不看还好,一看便感到惊奇,但见一颗鸽子蛋大的明珠光华熠熠,镶嵌在墙砖之内,而砖墙外部有一机关,平时机关并不开启,明珠便藏在墙内,待到要用其照明,就打开外面那层盖子,令里头的明珠显露。这东西叶鸯瞧着眼熟,然而猛地一想,却想不起在何处见到过,只好默认自己曾与它在梦中相见,有过一面之缘。
室内亮堂起来,叶鸯不好再找借口推脱,极其别扭地坐下,伸手触碰那些沾满灰尘的旧物。这堆破烂玩意儿不晓得在楼上扔了多久,叶鸯一挨到它们,就觉得满手都是土,当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迭声道:“好姐姐!这可也太脏了,待会儿我帮你收拾完,得打桶水洗洗手!”
“你且先收拾着,我到楼下给你打水去。”倪裳嫌他事多,霍地起身,瞥了地上的破烂一眼,又说,“这里头没啥重要的,你觉得哪个能用,就把它们丢回箱子里去,觉得哪个不能用,就直接扔了。”
叶鸯瞅着她,拿脚踢了踢那支秃噜毛的笔。
“行,扔了罢。”倪裳冷笑,“主动请缨要来帮忙,却还挑三拣四,你这孩子也真稀罕。”
稀奇的何止我一个?你在这楼里收藏了许多破烂,用来装破烂的木箱甚至蛮好看,在指责他人之前,怎不先想想自己的怪癖?叶鸯极尽郁闷,但不敢说,嗯嗯啊啊地应承,目送她下了楼,撇撇嘴继续整理眼前堆积如小山丘的物事。
秃噜毛的毛笔,磨损的砚台,已不能再用的茶杯,破裂的瓷碗……叶鸯越拾掇,越觉得倪裳古怪,这箱子里分明全是不能用的东西,非要他坐这儿收拾,是为什么?
果然还是自己太多话了。想必倪裳原本就只是要扔掉废物,压根没想着找人帮忙,拉他上楼,仅仅因为他多嘴而已。叶鸯唉声叹气,肠子都悔青了,强忍着满手尘灰的恶心感,把那些毛笔砚台之类拢一拢,丢到身边同样破败的竹篮里,打算提着它们下楼,找个地方扔了去。
下楼以前,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出乎意料地没瞧见倪裳的人影。倪裳将他当苦力支使的事实也已经很明显了,叶鸯不由泄气,愤愤然拍打着窗框,窗上挂着的小铃铛被他摇动,叮叮当当作响。
倪裳去了何处,叶鸯不晓得,他离开佳期如梦的后院,将那一篮子旧物丢弃了再回来,却仍未看到倪裳出现。打个水罢了,居然要这么久?附近应该有水井才对,她难道舍近求远,跑去了江边?
可是,自此地到江边也没多远,以她的武功,来往一趟花费不了多久。叶鸯哭笑不得,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绕过几个弯,到临近人家借了盆水洗手洗脸,洗去那层浮土,他又是个玉树临风好少年。
趁着倪裳不在,叶鸯于楼内东翻翻西找找,此间主人的藏物,被他翻看了个遍。那些眼熟的抑或陌生的画像,在他手中逐一展开复又合上,到后来,江礼死去的几位叔伯兄弟也映入他的眼帘,严肃的面容,成为了他们留给人间的最后印象。
画像的角落里,端端正正写了个“叶”字,想来是代表叶景川。
江礼一心想要拜叶景川为师……可惜了。
造化弄人啊。
叶鸯闲不下来,很快就翻到了四楼。不过是打开几幅卷轴,看一看里面的人自己是否认识,本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四楼不止堆积了旧物,还有经年未曾打开的木匣与书卷。叶鸯对这种匣子心有余悸,总害怕里面放了人头骨,因此不敢靠近,只敢站在远处观看。
但有几幅画搁在了它们附近,如果叶鸯好奇,非要将之展开观摩,便不可避免地要靠近木匣。
踌躇半晌,好奇心占了上风,叶鸯壮着胆子走过去,目不斜视地从架上取下画卷。
这是一整层楼里——不,是一整座楼里——最大的一张画。
叶鸯屏息凝神,将它打开,眼望见纸上绘了不少人像,压根不似先前所看到的那般,每一张纸上仅绘制一人面容。
这样多的人,大概不是被买凶杀害的罢?叶鸯轻舒一口气,慢慢将手中的画放在地上。
画卷延伸着,不停地延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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