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川那颗猪脑生来带坑,他把叶鸯的脚作践坏了,目前不能沾地,居然还固执地带人下山,说是要督促叶鸯保护师妹、与江礼周旋并以此作为磨炼;叶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行至半山腰方才想起他从前说过不许自己和江礼见面。看来他是出尔反尔的惯犯,说话就像放屁,从来没有准数,相信他还不如相信一头母猪。
叶鸯是和母猪过不去了,可能上辈子他是头公猪,被自己的爱人所辜负,今生才总将其挂在嘴边,时不时拎出来提上一提。想着想着,他也察觉出不对了,当即吃吃笑起来,直令叶景川莫名其妙,疑心他犯了疯病。
山脚下的几户人家近在眼前,叶鸯伏在师父背上,悄悄往他们院子里看。如今日轮仍像颗大火球,幸而风已转凉,不似几个月前的大太阳烤得人浑身难受;叶鸯眯起眼,舒舒服服搂着师父脖子,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温热,跟骑马似的夹了夹腿,道:“离那家远点,他们家的狗好凶,看见我就出来咬。”
此地民风淳朴,狗一般不凶恶,那狗之所以追着叶鸯撕咬,多半是被他欺负过。叶景川不接话,依照叶鸯所言绕开了那户人家。所谓恶犬正卧在篱笆那边晒太阳,遥遥见到叶景川前来,懒洋洋地摇着尾巴。它瞧在叶景川的面子上,没有多为难叶鸯,否则叶鸯坏掉的就不止是脚,还有可怜的屁股蛋。
江礼蹲守了几个月,已然摸清小鲤鱼爹娘出行的规律,汪氏夫妇在家时,他从来不出现,每次都逮着人已走远无法即刻回来的那段时间找上门,偷偷摸摸给小妹妹送新鲜玩意。一来二去的,小鲤鱼竟和他熟悉了,可他们二人每次见面,江礼只不过是送样小东西,再简单说两句话,叶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究竟如何收买到小鲤鱼的心。可能这便是叶景川说过的“相逢即是缘”,他俩结的那是善缘,不像叶鸯和狗师父,纵使有缘也像造孽。
叶景川平时待那些看门犬不错,因此沿途走来,不论大狗小狗,都给了他面子,没去报复他的徒弟。叶鸯趴在他背上,好比躲进了坚固城池,得意之下,两条腿轻轻晃动起来,正是传闻中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今年叶鸯十八,虽然尚不及师父身量高,但也绝不算娇小轻盈,毕竟是个男孩子,不能同女子相比。叶景川嫌他动来动去忒麻烦,不好搬运,于是故意松开他,让他往下一滑。此举果然奏效,叶鸯吓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缠上来,瑟瑟发抖,再不敢造次。
行至山脚,叶鸯叽咕叽咕抱怨起来,叶景川没怎么听,光知道他是闲不住了,想下来自己走路。他自己走,倒也无妨,山下人多眼杂,他趴在别人背上大约也觉得丢脸,叶景川清楚他的想法。寻了个偏僻地方放下徒弟,改背为扶,两人慢吞吞往小鲤鱼家走,一路上确是遇见不少人,好在无人多问,大家只当是叶鸯调皮捣蛋,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腿,叶鸯给人留下何等印象,由此可见一斑。
“你每日下山去接师妹,都能看到江家那小子?”叶景川搀着徒弟,只觉得扶着他比背着他还费力,不禁皱眉。他的语气受情绪波及,开始变得怪异。叶鸯停下脚步,侧头望他一眼,解释道:“是因为他成天堵在门前,我才去接师妹,你不要本末倒置。无名山那么高,下山那么累,要不是怕她出事,我才不到山下接她。”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难道从前那个一旦得了空闲就往山底下跑的不是他?叶景川嗤笑,忍了许久才憋回去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这儿人来人往,他不想让叶鸯难堪,更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叶景川教徒无方。
察觉到方才那番话略显可笑,叶鸯尴尬地清清嗓子,想另外起个话题,搜肠刮肚却找不出要说的话。沉默着走出很远,汪家的小院子终于在树影摇曳中露出了形迹,叶鸯往墙边走去,拣一块干净平整大石头坐下,目不转睛地望着街口,等待江礼冒头。他坐在石块上,叶景川站在他身旁,恰好能取代那棵大树,给予他更舒适的阴凉。
“他每日都来,你竟不知他为何要来?”叶景川倚着树干,陪徒弟一起看蹲在汪家门外的江礼。江礼兴许是习惯了被叶鸯盯着,见他们在那边坐下,仅掀了掀眼皮,连声招呼都懒得打。
瞧他这模样,是没认出叶景川。这也难怪,叶景川隐匿惯了,大多人只听过他的名字,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模样,他在外抛头露面亦无所谓,无需遮挡他那张脸。不过他确实好看,天生引人注目,看他一眼的人就没有能忍得住不看第二眼的,江礼也不例外,这小子才低头没多久,又扬起脑袋直勾勾盯着这边。
“吃盆望锅”——叶鸯眼前浮现出四个大字,它们飘在半空中,啪叽一下印上了江礼的脑门儿。江家人可恶至极,烧光了叶氏的山,抢走叶鸯的小师妹,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他师父身上!叶鸯七窍生烟,但不好意思直说自己生气,咯吱咯吱咬了咬牙,伸手去拽叶景川:“你坐下。”
“这石头丁点大,只够一人坐着,你自己坐便是,不用管我。”叶景川掰开他的手,顺便在他脚腕上轻轻一踢,恰好踢到昨夜负伤处。叶鸯“啊呀”叫了声,疼得直冒冷汗,登时愈加气愤:“不坐就不坐,踢我作甚?你是否把我当作木偶泥塑,以为我不会疼?”
“倘若真是一截木头、一块泥巴,那倒不错。”叶景川道,“木雕泥塑不会讲话,更不会闹事,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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