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挂彩了?去医院吗?”出租车师傅热心问。
田东被提醒了,想到母亲可能会有的担心,对师傅说:“道子口,白家诊所。”
诊所……师傅回头了田东一眼,这个年轻人大概被抢劫了,春节可真是不安定的时期。
到了诊所,师傅本打算不收钱,没成想,这小伙子给了他双倍的车钱,怎么叫都不回头,像头奇怪的执拗的牛。同时,后面又追来一辆黑色轿车,这车似乎一直跟在后面,上面下来一个高高的年轻人,也像头牛一样,满脸忧心地跟进了诊所。
“先把伤口处理下,你又不是中毒,为什么要洗胃?”老医生皱眉劝解病人,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不听人话。
“没设备怎么洗?要洗胃,你去医院挂号!”医生终于不耐烦道,把准备好的碘伏仍在药箱里。
田东坐在那冰冷的铁椅上,总算抬头看了眼这节日里安静的地方,连消毒水都被年味稀释许多,终于改变了注意。
“给我开点催吐药!”
“我给你检查过了,胃里没有毛病,你要吐什么?”医生不理解,也显得很烦躁。
田东如幽魂的眼睛看着他,决然司空的说:“吐掉肮脏的东西……”他指着自己的胃:“这里面有恶心的东西,帮个忙,医生。”
到底是恶心还是肮脏……
看过那么多病人的老医生,第一次被病人闹得莫名其妙,终是妥协了,从药柜里取了两片朴吗啡。
董海站在门口,他刚好听到那句话,看见田东脸上的拳印清晰,苍白的皮肤堆满惨淡,淤血堆积成一块块紫红色。那些颜色扯得董海的全身都在尖锐的难受。
田东无视身后高大的男人,他伸手接过医生拿来的催吐药,立刻吃下。
“跟我去医院!”
董海抓住他拿药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碰到田东的手,董海有些寒颤,田东手上的温度冷得刺骨,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体寒的人。
“滚开。”田东瞪着他,如瞪着一个从异世界来的不可交流的异者。
“谁打你的?”董海气愤地大喊,田东怎么可以被打,怎么可以受这么重的伤,他原本只想偷偷看着田东,却没想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他的心悬在怒火滔天的浪头,他要杀了那个凶手。
老医生被董海的气势震慑,在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他小心避开到安全的距离。
田东恻然冷笑,以最漠视的神态。
一个属于别人的男人,要来强行给他关心,董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对黄丽华负责,亲口拒绝了我,又在这种时候来找我,你想要做什么。
诊所外面的天色也是灰白的,和室内的陈设一模一样,萧瑟、颓废、寒冷。田东觉得自己已经和这种颜色融为一体,他摇摆着自己寒冻无比的心,轻声说:“董海,我看过黄丽华的微博。”
这句话判了死刑,判了他们两个人的死刑!
“我……”董海踉跄一步,退到他差点冲出去的世界,英俊的轮廓骤然颓败,一瞬沧桑,连刚刚那被愤怒刺激的情绪也宛然破碎。
他无法遗弃黄丽华,也不敢遗弃,心驰画下的牢狱,谁都逃不出去。
董海退出诊所,逃回车上,没有发动汽车离开,他等着,屈藏在隐蔽的角落,那抑制不了的感情从未有过,田东……你为什么让我这样放不下。
田东在厕所里吐得胃部痉挛,才算罢休,再由医生简单处理了伤口,回家。
一路走回去,嘴唇苍白和脸上的淤青组成名为破碎的意境,像一副极端的用色夸张的油画作品。
董海开着车远远跟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极端的生活方式,田东没有余力去干涩董海行驶的方向,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只是曾经互相写过信的某个影子。
爱跟就跟吧。
回到家,外公的家,母亲的娘家,从此将是田东唯一的家。
母亲抱着田东痛哭,但她不咒骂任何人,她温顺地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
看着这个满脸泪水的女人,田东才渐渐觉得有些温度,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情况都不懂得激进,她容易善良,容易妥协,容易溃败,在那场婚姻里,她永远以德报怨,柔情似水,但她无论怎么好,在那个男人眼里,她过于平凡,大概是得到她的感情实在太容易……
“妈,你赶紧找个人吧。”田东忽然那样建议,年夜饭上,节日的气氛确实不怎么浓烈。
母亲干涸的笑着:“小东,你还不懂。”
田东冷漠咀嚼嘴里的饭粒,又重新建议:“那把田国强给的钱拿去做生意,你也该有自己的事业。”
“不可以,那些钱得留着,你将来会花,我根本不会做生意。”她看着田东目光温锲,把自己的伤掩藏得干干净净。
“我将来没有用钱的地方,我又不会结婚!”田东在母亲面前不避讳那个事实,这个女人是唯一无条件接受他的人,她给了田东唯一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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