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今日是以“弱者”“受害者”身份来自请除族的,不能太过强势,因此在马车上早把自己想说的那些话交代给了小安子,她就只负责跪,负责装可怜博同情。
当下,小安子看着那对父子狡辩完便是一声讽笑,“既然你们这么为了妙姐姐的名声着想,为什么把人送走之后就从未想过把人贩子揪出来?”
“胡扯!”姜明山恼怒地瞪着他,“谁告诉你我们没私底下去找的?”
“哦。”小安子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前年涿县那桩贩卖良家姑娘的官司,是妙姐姐亲自去敲的鸣冤鼓,自己当的原告,这中间隔了两年,姜老爷找了两年都没能发现自家闺女被枕边人给卖了吗?还是说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因为偏宠那位,所以干脆替她瞒着?”
“休要血口喷人!”姜云衢眉眼沉沉,“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们家包庇?”
看到姜云衢发言,小安子忽然笑了下,“姜翰林不说话,我都险些忘了,妙姐姐的二娘,那位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不就是您的生母吗?”
“啊!姜少爷的生母竟然是个人贩子!”有人惊得高呼一声。
“我的老天,有个留了案底的生母,他是怎么进的翰林院?”
“这货走后门了吧?”
一番吱吱喳喳的议论下来,众人虽然没明说,但那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暗指刘尚书这个上一届科举的主考官给姜云衢放了水。
这也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刘尚书放着门当户对的世家不选,偏偏让闺女低嫁到姜家来,还嫁给一个毫不起眼的二甲进士,原来是早就有勾联了啊!
刘尚书原本是来为姜妙主持公道的,现在却被平白泼了一身的脏水,简直怒不可遏,他老脸铁青难看,脊背却挺得直直的,“没错,本官是上一届的会试主考官,但我行的端坐的正,自问从未行过科考舞弊之事,诸位若有疑虑,大可去敲登闻鼓告御状,本官不惧任何明察暗访!”
这番话,刘尚书说得是字正腔圆浑厚有力。
然而他不慌,一旁的姜明山父子却慌了。
姜云衢的会试和殿试都是靠自己实力考上的,但在乡试时,傅经纬插了手让他得过头名解元,当时风头很盛,溪水村那一带,乃至整个涿县百姓差不多都知道。
他一直觉得,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早该蒙尘被人遗忘了才对,往后怎么都不可能再被翻出来。
然而万万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原本很寻常的寿宴,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连环轰炸,先炸到姜妙,紧跟着是姜明山,现在又轮到他。
紧紧抿着唇,姜云衢一双修长的眸子里写着不甘。
他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到现在才好不容易熬出点名堂来,怎么能就此毁于一旦?
而且,当初帮他走后门的人是傅经纬。
傅经纬是谁?那可是承恩公府世子,是崇明帝的亲外甥,是皇亲国戚!
自己一旦被扒出科考舞弊,他更脱不了干系。
但傅经纬那样的身份,就算犯了事儿,想也知崇明帝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
那么只要傅经纬不出事,他就会没事。
想到这儿,姜云衢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下来,直视着小安子,语气分外平静,“没错,你口中的人贩子正是我的生母陈氏。但两年前我爹得知她竟然就是卖了妙娘的人贩子,已经当机立断将她休弃除族了,现在的陈氏,跟姜家扯不上半点关系。”
“但即便是这样,陈氏仍旧是姜少爷你的生母啊!”有人揪着重点不放,“你到底是怎么通过的报名,又是如何进的翰林院?”
姜明山突然重重咳了一声,“诸位,扯远了啊,我闺女还在地上跪着呢!”
众人这才想起,姜家这位大姑奶奶,确实已经跪了挺久,消瘦憔悴成那样,估计撑不了多久。
便有人劝她,“夫人还是起来吧,有罪的是这家人,你才是受害者,凭什么给他们跪?”
姜妙摇摇头,声音很“虚弱”,但还是让台矶上那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女儿不孝,未婚先孕让家族蒙羞了,还望父亲准允我自请除族,今后不再拖累任何人。”
“夫人又没错,凭什么要被除族?”有人不忿,冲着姜明山所在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就是,这世道是怎么了,受害者竟然成了罪人?”
“唉,你们还是别劝了吧。”小安子适时开口,心痛地唉声叹气,“妙姐姐这三年一直都是躲躲藏藏的,家里又没她的位置,孩子也不能见光,上个街都生怕有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她活成那样,跟被除了族有什么分别?”
家里没她的位置,那不还是姜明山为了名声,把她给踢出去了吗?
原本黄花大闺女被人污了清白的事儿并不少见,一般碰上这种,家里人为了名声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么尽快想法子把姑娘嫁出去,要么就是送去庄子上,反正就是不能让外头人知道,甚至有狠心的,会找借口把姑娘除族踢出去。
但姜家这桩,很特殊。
因为姜妙是被人给卖了,卖她的又不是一般的人贩子,而是她亲爹的另一个女人。
这么一来,整件事就充满着矛盾性和lún_lǐ性。
亲爹为了包庇二娘,竟对闺女的受辱无动于衷,甚至嫌她丢人,把她赶出家门。
这仇恨值,马上就能被拉得满满的。
听着百姓们一句比一句过分的辱骂,姜明山胸中恨意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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