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决定了,就变得出人意料的容易坚持到底。路德维希平生第一次,做着一件他认为是正确的事,而不是被命令要那样做。第一次,他无视了职责,打破了规矩。去他的规矩,去他的这一切。他的长官,他的领导者……他欠他们什么了吗?他们中有谁比这个美、国飞行员为他做的还多?路德维希还记得费里西安诺对他说的那些简单而天真的话,在多日前那个冬天的下午,他们一起去集市的时候——“这就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吗?因为这是你的职责?”而路德维希当时非常肯定自己不该向国家询问原因,当时费里西安诺轻而易举地告诉他,这就是他该问的。
路德维希坐在小边境村的露天咖啡厅里,等待着给他的指令。这条路是否走向背叛祖国或者救赎自己,他不知道。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和无休止的与村民的交谈,来追捕一个知道游击队的人,然后又花了一天说服他们跟着路德维希去见他们中的一个。路德维希没带武器,穿着便装,在阳光大街上,过往的意、大、利人群中,他只是个路人。看着他们经过,路德维希再次压制住有关费里西安诺的回忆的潮水,淹没他的心智。当一个执行死刑的党卫军小队走向市镇广场的时候,他就像这样坐在那儿,多么天真地看着。当他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有多么惊讶和害怕。路德维希是那么绝望地把他从那儿带走了,又保护着他不让他再看到像这样的场面。当路德维希提到他们的语言课,试图让他忘记刚才发生的丑恶事情的时候,他可人的小脸便又洋溢着光彩。路德维希将脸埋进自己的手里了一会儿,战胜这熟悉的、绝望的、无可忍受的关于费里西安诺的疼痛。费里西安诺,他太天真,太纯洁,太美好,对任何事都是太诚实而善良。费里西安诺不该承受这些。
用手揉搓着他的脸,路德维希抬头看见了一个魁梧的黑发男人穿过咖啡厅里的人群,他的目光投射到路德维希身上。路德维希僵住了。他的眼睛冰冷、深邃而坚定。
他的肺叶就像是偷走了他呼吸,然后将它变得冰冷。他无法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无法站起来,无法做任何事,只除了看着那个男人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他面前。这人低头用他深色的眼睛打量他,带着充满敌意和不赞许的表情。还是这几周里的第一次,路德维希感到一丝害怕。他立即明白了这人是谁。同样头发,同样的眼睛。费里西安诺的更大、更老、更严厉版。这就是费里西安诺的祖父。路德维希最后重重咽了口唾沫,迫使自己站起来,感官全都麻木了。当他最终说出话时,他支吾地说道:“瓦尔加斯先生。”
“贝什米特中尉。”
他们相互注视着对方,安静地。没有一人让步或者移开视线。在这死寂中,路德维希意识到——这个人知道他是谁。知道自己对费里西安诺来说是什么。这个人知道一切。最终,瓦尔加斯打破了沉默,用英语说道:“你来这儿冒了很大险,德、国人。”
“你也一样。”
瓦尔加斯没作出回应。“我得到消息,你知道些消息关于……”
“劳驾,”路德维希打断了他,不能再等,不能再忍。这比他敢希望的还多。这是他祈祷甚至乞求得到的机会。这是最后的机会——在一无所知和地狱中度过了几周后——知道一件他唯一真正想知道的事。“费里西安诺——请你告诉我他还活着。”
瓦尔加斯危险地扬起眉毛:“如果那就是我来这儿的用意,德、国人,如果你就一些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事情撒谎,而只是为了能够问……”
“我没有撒谎。”路德维希勉强注意到或者说在意到,他在打断他。他从没比需要知道这件事更需要知道别的事了,现在,如果他还在为什么而活的话。“我发誓,我有你要的消息。我仅仅想要问一件事,作为回报。我需要……”路德维希颤抖着停顿了一下,手指捋了捋自己头发,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请你,先生,我想要知道。”
瓦尔加斯深吸了一口气,衡量了这要求。“也许我们可以坐下谈谈,中尉。”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他迅速坐下,几乎弄翻椅子。他咬紧牙。瓦尔加斯小心地坐到了他对面,整个过程,他从未将视线从路德维希身上挪开。
“你在镇上向人打听了些问题,中尉。那些问题是纳粹空军不该问的。你非常,非常幸运,那些关于这个的消息进了我的耳朵里,而不是某些怀疑一个德、国军官正在找一个意、大、利游击队员的人。”瓦尔加斯的声音听上去很像费里西安诺,但更低沉,他的眼睛是费里西安诺的,但颜色略深。而他知道。他知道费里西安诺是否还活着。但这是一个男人的斗争,他准备要路德维希为这个信息而争斗。路德维希从椅子中站了起来,挺直肩膀,扬起下巴。他要向这个意、大、人展示他怎样争斗。
“你向一个跟党卫军有紧密关联的德、国军官暴露了你的姓名、样貌。我相信我们俩在这儿都处于危险的境地,先生。”路德维希甚至怒视着他。
瓦尔加斯的眼中一闪,而事实上他的嘴角微微上翘。“说得好,德、国人。尽管我对此很怀疑——你费这么大劲,就只是为了将一个老东西送进党卫军的手中。”
“不是别的任何一个老东西。据我对你的了解,瑞曼?瓦尔加斯,你是个可畏的敌人。”路德维希立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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