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城……”宛忱站在原先巷口的位置攥紧吊挂在头顶垂下来的绿网:“你在哪儿……”
“哎,小伙子,施工重地,别往里走啊。”一个工头拎着一桶工具好心对他提醒道。
宛忱用衣袖扫了下眼睛:“您好,师傅,请问这里什么时候开始改建的?”
“有俩月了吧,政策下来的快实施的也快,这么个大都市,又是一线城市,哪儿还允许留着这种城不城村不村的地方啊。”工头喝了口罐装啤酒,悠哉道:“怎么了?你找人吗?哟,怎么哭了?”
“沙子吹眼里了。”宛忱没工夫去瞧那人惊诧的表情,随意道完,怔愣着看了看堆高的土坡,它的方位大致是曾经那间杂货铺的位置。
是宛忱和谈城的家。
老天不会这么捉弄我的,宛忱想。他不甘的让司机调转车头,疾驰的开往凤羲路,然而当他跌跌撞撞冲进咖啡店,迎面撞见新应聘的女店员时,后牙咬紧,嘴里泛出一味浓稠的血腥。
“是要买咖啡吗?”女店员笑着问。
“我找……店主。”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希望,宛忱沙哑着声音,急切的向四周望去。
“我就是呀。”女店主端着盘子看向他,歪着头娇甜的回道。
宛忱抓紧衣服杵在原地:“之前的……那个,男店主呢?”
“他回老家啦,把店铺盘给我了。”女店主拉开柜台的门,走进后把杯盘放进水池中,往身前的围裙上抹了把手:“是老顾客吗?之前办的vip卡还能用的,想不想喝点什么?”
宛忱几乎是脱口而出:“香草拿铁。”
他推开咖啡店的门,木讷的拉起倒在街边的行李箱,端着那杯刚调制好的咖啡,纳进冰凉萧瑟的秋风中。
凤羲大道两侧亮着流潋灯火,深青色的梧桐树叶盛着黯淡的月光。宛忱缓慢的沿着路边一点点迈着步子,他给了自己最后一线奢望,他相信,他也只能这样相信,谈城此刻正待在家里等着他回去。
那人说过的:“无论未来是相聚还是分别,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等你,一直等你。”
宛忱反复不停的念着这句话,靠着它勉强撑到了小区门口。院风扑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喝了一口始终拿在手上,早已散了热度的拿铁,转而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明明是座旧城,却找不回一点温存的东西,就连自己最爱喝的咖啡都是一股陌生的味道。
宛忱站在防盗门前,拧了拧把手,是锁着的。他拿出钥匙,拉开第一扇门,一动不动的夹在阴影中,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胳膊,敲了敲里侧的木门。
“谈城,我回来了。”
听不到任何声响。
宛忱咬了咬牙:“谈城,我回来了……”
弯曲的食指展开,掌心覆在门上,宛忱狠狠的把额头抵在上面,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肩膀。
空气里散着尘土气味,浮动的细小颗粒被稀疏光线照的清晰可见。窗帘拉了一半,床铺潦草的盖了一张厚重的被单,桌面上摊着本成人高考书,和一支未合上笔帽的黑色碳素笔。
恍惚间,宛忱依稀还能看见谈城坐在桌子前,认真的写着一遍又一遍“我爱你”时的背影。
矢车菊低垂在花盆外沿,窗台上那一排绿植仅剩仙人球还残存着一丝生命力。宛忱伸手触了触即便凋零也依然拥有高贵色泽的宝石蓝花,仿佛仍能感受到花瓣上,被人悉心照料时留下的热度,绷直的唇线微不可查的颤了起来,直到眼前的景色糊成了一团团颜色不一的虚影。
“谈城,我饿了。”
“今天还想喝羊肉汤,吃甜烧饼。”
“盖饭也行,简单点吧,我不想你累着。”
“吃不吃水果糖?”
“我给你拉首曲子吧,好不好?”
啪嗒,泪水顺着消瘦的侧脸滴落,沁进了领口的衣料里,漫出一小片湿润的印迹。
又过了一晚。
宛忱虚弱的呼吸着,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难得睡了两个小时。以前他觉得时间流速最快的是晚上,睡眠对他来说是最不可或缺也最不能缺少的事情,可现在,他只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迅速刷完牙,洗完脸,用毛巾胡乱抹净脸上的水,宛忱选了一件谈城的长袖穿在身上,换好鞋,反手锁上了门。
静安寺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迈过红漆门槛,步上层层台阶,宛忱的耳边响起那时谈城承诺自己的话,顿时有了一丝气力,朝着往生殿的后院飞快跑去。
老树的粗枝上换了一层新红。
宛忱孤零零的站在树下,痴痴的望着头顶那根最高的枝干,粗皮覆在表面,树叶清脆薄扁,风一吹飘摇着坠下,落在脚边干巴巴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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