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气我吗?”谈城用鼻子哼了一声,往唇间塞了根烟,咬字不清道:“能一样吗?有可比性吗?”
“我说真的。”看了眼谱子,拿起谱架上的马克笔圈出一处,做了个记号,宛忱收回目光看着谈城:“一种音乐听多了也会腻,一副皮囊看久了也会烦,一段感情处长了也会乏,我那么喜欢你,当然会担心自己对你不再新鲜时,会不会被你抛弃啊?”
谈城被他说得一阵无奈,想开口打断他,宛忱仍是不依不饶:“况且我离你这么远,根本够不着你,你要是背着我偷摸做点什么,比如万一哪个喜欢喝咖啡的小女生……小男生看上你了,比我出众比我优秀长得也比我好看,你动心了,我该怎么办啊。”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荒唐,谈城捂脸叹气,这明明都应该是他对宛忱的担忧,是终日扰的自己心神不宁、惶惶不安的源头,却被对方一口气质问过来,听完就有些想笑:“说反了吧,要有这种情况那也是你。”
“死了这条心吧。”宛忱看着弦首,左手五指依次压下,淡淡道:“别妄想我会离开你,我还等着长命百岁呢。”
心下一凛,谈城低头拧着眉,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耐心听完第二首小提琴曲,才回过神问道:“什么曲子,真好听。”
“莫斯写的《re》,《复兴》,有些难度,细节处理我还在琢磨。”
排练室的门被推开,余光里晃着动静,宛忱抬眼看着走进来的ty,她是音乐学院大三管弦系的大提琴手,墨西哥留学生。
“这是圣诞节排练的谱子,莫斯说你参加不了,让你带回去在家练习。”
宛忱接过来冲她点了点头,大致翻看一遍,不怎么在意的随手放在谱架上。
“她说什么?”谈城问。
“没什么,乐团排练的谱子,让我回家练习。”宛忱不以为然的说。
谈城坐起身,清了清嗓子,笑道:“宛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学英语,听英语,那个女生说了‘圣诞节’和‘排练’这两个单词,我听出来了,老实交代,乐团是不是在圣诞节安排了排练内容?”
男朋友太聪明该怎么办,连小心思也耍不了。宛忱努了努唇,做了个略显撒娇的表情:“唔,关于我的部分,莫斯已经审核过了,他同意给我几天假回去看你,他怕我相思成疾影响排练进度。”
被这话弄的笑个不停,谈城揉了揉鼻梁,嘴被手掌严实掩住:“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整个乐团都按时按点加班,就你特殊,别人该怎么看你,怎么看莫斯?”
“你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你之所以三心二意都是因为我,我要是顺着你,你分心的次数只会更多。”
宛忱晃了晃手,把小提琴装回盒中,扣上锁:“我说不过你。”
“怎么不练了?”谈城把手机拿近,仔细盯瞧宛忱脸上的情绪,紧张道:“生气了?”
eric端着杯咖啡从门外走进,恰好听见这句,和宛忱目光相对的时候,尴尬的笑了笑,冲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拿起谱架上的手机,宛忱往窗边迈步,推开的同时冷意刺骨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汉诺威的冬雪比崇明要大很多,一脚踩进去能没过脚腕,麻烦的是还得洗裤子。”
谈城截了两张音乐学院校园冬景的图,顺着他的话问道:“衣服带的够吗?注意保暖,别冻感冒了。”
“够,我穿着你的羽绒服呢。”宛忱把窗户拉严,看了眼等在一旁的eric:“我去合练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早点睡觉。”
“嗯,辛苦了,晚安。”
接过eric递来的咖啡尝了一口,嫌弃的吐了吐舌头,宛忱提起盖子闻了闻:“怎么这么苦?”
“我喜欢喝纯咖啡。”eric笑着,与他并排站在窗前,靠着暖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宛忱摇了摇头,捧着散热的纸杯暖着掌心:“没吵架,真吵了我该没法练琴了,非得先解决完不可。”
“那他为什么问你生气没?”eric双臂向后撑着窗台,侧过脸看向他。明晃光线从他们背后射来,把宛忱深棕色的头发和耳廓打上一层柔和的暖黄,五官背阴,表情淡然。
“他怕我圣诞节回国耽误排练。”宛忱并不想跟外人过多谈论他和谈城的事,话题迅速一转:“待会儿有空吗?练一下明天期末音乐会的合演曲目吧。”
“好。”eric觉出他的心思,没再继续问了,从宛忱手中拿走了那杯惨遭嫌弃的咖啡,尝了两口自己喜欢的味道。
凤羲路两侧的店铺印衬着节日的氛围,像模像样的在门口挂了几只圣诞袜,贴了几幅老人与麋鹿的海报,随即推出一些应景的促销活动,把囤积的旧货趁此倾销干净。
就快要过元旦了,新的一年,总会给人一种任何事物都被允许能有一个崭新开始的期待。
收拾工作台零碎的时候,谈城的视线一直放向玻璃门外,出神的盯着对面沾染圣诞气息的铺子。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西方节日,不知怎么,头一次觉得视野里的喧闹扰的他莫名烦躁。
大概是因为宛忱曾提过在圣诞节这天会回来看他,于是自然而然对这一天有了不一样的憧憬和期盼,奈何自己嘴皮子硬,非要把人往外推,孤零一人守着坐不满桌的小店,看着一双双笑脸,落寞的把方巾浸湿,机械的擦洗着杯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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