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君臣相得了四五年,孟林秋终于感觉出来不对,贺淮很乖,很甜,除了有点黏人没什么毛病,这自然很好,可这样子能撑得起大周朝吗?
孟林秋立马找了贺淮。
十五岁的贺淮惊异地问孟林秋:“现在不好吗?朕想就这样子过下去。”
当然不好!
孟林秋苦口婆心:“陛下迟早要亲政的。”
“为什么要亲政,”贺淮诧异,“现在这样就很好啊。”
孟林秋那时候还说不出口:你我少年天子和壮年权臣,立场天然对立,只能委婉道:“陛下是君,臣是臣,这是陛下的江山,该由陛下执掌,传与子孙。”
“传与子孙?”贺淮重复。
“不然呢,陛下迟早要娶妻生子,要长大的。”
“朕不要这些!”贺淮情绪忽然激烈,“什么婚什么子,朕不想干。”
孟林秋发现,老虎的儿子被自己养成了兔子。
他根本不怕这个被自己养大的少年,毫不留情开口:“真到那一天,就算为了不负先帝所托,臣也要看到陛下帝后和谐。”
贺淮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孟林秋一再逼迫,终于在贺淮脸上看到一分贺皋行的样子。
之后孟林秋怎么教,贺淮都不肯学。
他们关系越来越差,孟林秋说什么贺淮都不听,为了不刺激贺淮,孟林秋也暂时没再提大婚的事,一拖就是两年,两年里,孟林秋每天都觉得自己明天就要被贺淮杀掉,然而贺淮闹脾气归闹脾气,就是不动手。
不但不动手,政事也不想学,书也不想读,反而迷上骑射,孟林秋心想这孩子是打算笼络军中权贵诛杀自己?因此袖手旁观。可贺淮也不,明明不少世代武将已经归顺与他,他也不动手。
直到十七岁的贺淮把一张画像扔到孟林秋脚下,孟林秋知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其实孟林秋还有点担心,贺淮还是没有定性,该被好好打磨,最后这些日子他言语更加不客气,只希望贺淮早点长大,对这尘世孟林秋早无留恋,唯有贺皋行一封圣旨,把他束缚在红尘又过了七年。
孟林秋想去找贺皋行了。
07
从朝中的暗流涌动来看,最急切向贺淮表达忠心的,莫过于陈尚书家。
这位陈尚书也是个可怜又可笑的人物,长女次女都被他送进废帝宫里,然而废帝爱兰家九娘,也只爱兰家九娘,后来三皇子起事,陈尚书心想这回是真命天子了,因而把yòu_nǚ送给三皇子做妾,万万没想到,最后九皇子入主内城。
陈尚书已然魔怔,心心念念家里女孩子嫁入帝王家,据说九皇子登基那天,陈尚书在家里拍大腿:“我没有女儿了呀!”
孟林秋跟贺淮讲陈尚书,评价说:“此人有才无德,一肚子钻营心思,可做弃子用。”
贺淮在某份奏折上重重划了叉:“所以你让他做到尚书,是为了给朕打?”
孟林秋含笑颔首,似乎觉得贺淮已经悟出来,就不需要多说。孟林秋从陈家的小娘子们想到后宫的兰九娘,忍不住吟起白乐天的诗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他取得是字面意思,意指当年那些女子如何可怜无辜,贺淮却“哈”的一声笑了起来:“孟阁老说君心难测,太过自谦了吧?”
这诗全名《太行路-借夫妇以讽君臣之不终也》,是香山居士借妇人一生苦楚委婉道出君威难测为臣不易,诗也有名,贺淮又是被一干博学鸿儒教大的,一下子点在了点上。
孟林秋也不免一怔,孟林秋六元出身,懂得只比贺淮多,这诗他来说的确不合适,今天居然如此放松,以至于犯错,他心中提醒自己注意言辞,面上大大方方认错:“是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贺淮当然不可能罚他什么,“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了句:“阁老当然不是妇人身,却怎么还有小儿女作态?”
贺淮心情好的时候叫孟林秋老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阁老,孟林秋一听知道这孩子生气了,他想了想,后退一步,除冠下跪:“是臣之罪,请陛下责罚。”
要孟林秋来看,贺淮本来就敏感,他今日言辞拂了贺淮面子,也难怪这孩子生气,贺淮有了这份为君之心,他高兴还来不及,当然要哄好,把面子给足了。
贺淮脸色更阴郁了。
他扶起孟林秋,冷淡地说:“不是什么大事,老师多心了,请回吧。”
脸色明明白白写着:我不高兴。
孟林秋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只好离开,孟林秋知道这几年自己劝贺淮是火上浇油,别无他法,只能离开让贺淮自己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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