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焕渊听她挨个数下来就是没提到自己,明知道是坑也不得不跳。“他怎么说老三?”
“老三顽固。”
高雅没忍住笑出声,冯焕渊板着脸说:“还是师尊了解我。”
然后他突兀地说:“先生有所不知,师尊莫名身亡,我被同门指控为凶手,百口莫辩,只得逃下华山。先生在上,冯焕渊绝不敢欺瞒,我一命不足惜,但要有个交代。先生信我也罢,不信也罢,我只想问一个理由。——五年前师尊前来此处造访,究竟发生过什么?”
琅珰先生道:“你说的我全都明白。”
她摩挲着手中玉杯,光洁鬓发里也有几丝浅淡灰影,像是削弱的阳光造成的错觉。“你们可曾听闻过玉脂芝?”
第五章
“……以无心草汁和之,须臾成水,服一升,得一千岁也。一千岁啊!”冯焕渊只是翻来覆去念叨。“这都有人信!虽然知道古人为了与天齐寿什么都敢吃,吃金吃银,也有吃玉的,——亏得好玉难得,蓝田玉美则美矣,用来吃好似不是上选,不然我师尊可能已吃了一二百斤下去。话说回来或者师尊早已羽化登仙去了,我见到的只是一副皮囊,而我华山同门还要为此自相残杀,真是可哀可叹!”
“你师父本来号松月道人,又多研读道家典籍,连你都能背出几句,他信有什么奇怪。”两人入山十里,冯焕渊还在捶胸顿足,高雅不能不泼他点冷水。“再者他五年闭门不出,对你们不就说是在打坐炼丹?”
“打坐养气炼丹,和求不老不死,那差别大了去了。”冯焕渊摇头。“我师父炼丹颇有心得,年年有山脚下村人前来求药,虽然不至于说包治百病,有个头疼脑热啥还是很灵验的。但长生之说实为虚妄,葛洪书述太过诞亵,从前师父教导我们,还特意嘱咐说不可执迷,却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会信这些!你不觉得这很好笑么?”
高雅:“……也没那么好笑。”
“你想说秦皇汉武也这样?”冯焕渊气咻咻地说。“但我师父壮年时,决不如此的,非但不如此,他是一个人定胜天的人。”
“做出这事可不就因为太胜天了?”高雅摇头。“你自然不信。我也不信,但从古到今,总有人信。你不信是因为你不稀罕;因我们还年轻,自觉命还长,并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惧怕。但若到了你师尊那岁数,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时候,可能就由不得人了。”
“或许吧,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冯焕渊咧嘴一笑。“长寿谁人不爱,只是我不以为那能强求得来。而他竟为一个传闻中的玉脂芝与琅珰前辈反目,未免太那个什么一点。刑余多半是因此听见华山俩字就不自觉想打人,倒是琅珰前辈看起来并不介怀……你看琅珰前辈是不是喜欢我师父?”
高雅脚下一个趔趄。“我看是你师父喜欢人家。”
“那也未可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刑余一定喜欢琅珰前辈。”
高雅虽然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还是感到此人过于无聊,警惕地跟他拉开几步路,冯焕渊犹自喋喋不休:“因物失人,这是赔本生意,换我一定不肯做。俗话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换你难道你肯么?”
高雅被他烦得不行。“那就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没人欢喜!他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多年老友一朝缘尽不说,玉脂芝也未必到手。我看是没有到手,或者虽然到手了却是个假的,被传得神之又神,其实功效不胜于白萝卜,不然他吃了自然该活一千岁,功力也当大涨做武林第一人,如何竟会走在我前面?”
他这话赫然很有道理,高雅也觉得前途堪忧起来。两人同时停下步子,抬头看前方雾气迷蒙的山道。晨起入山,细雨如跗骨之蛆始终恼人,举手投足似比平日黏着一倍,然头上终究只是细雨;对面千峰万仞,西望是想象中的太华,崎岖石壁间悬下道道浊流,急者如瀑,缓者如镌,间或挂着采玉人所用的绳索飘摇于风雨之间,谷底只听得水声哗哗,和着古树在风中折枝碎叶的尖啸,论时辰虽然只是午后,一点不耽误y-in森可怖。
高雅指甲和嘴唇都冻得青白,虽然路过有野亭,但s-hi淋淋石凳看着都沁凉,两人只能站着,稍缓腿脚酸痛。冯焕渊越发悲观:“也许玉山上根本不住着这么一个人。”
“琅珰先生没必要骗我们。”高雅也想即使真有这么一人,除非猿猱之辈如何找得到,嘴上却说:“虽然她迫于承诺,无法告知我们那前辈高人的姓名和住处,就跟当年无法告诉你师父一样。但那人住在山中,是玉脂芝之主,这事应该不会有假。至于我们能不能见着这高人前辈,就全看缘分——”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崩天裂地的动静,连带脚下地面也晃动起来。高雅一个不稳,冯焕渊一把拽住,两人跃上旁边高处。或许因为连日 y- in 雨,前方一大块山石崩塌,碎石滚落谷底,轰隆之声连绵不绝。烟尘散去,已是此路不通。冯焕渊由衷感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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