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志完今年四十五岁,面色清瘦,三缕长须,看起来颇有儒臣风范,不过眼神憔悴,精神不是太好,他向佟瀚邦点头示意:“佟协镇辛苦了,请坐吧。”
除了范志完,帐中还有山西副总兵李辅明,塔山守将吕品奇,标营主将许国宝三人。
佟瀚邦眼睛一扫,发现李辅明脸色灰白,神情低落,感觉还没有走出松山惨败的阴影,吕品奇一张死人的脸,标营主将许国宝也是一脸惧色,显然三人都没有和建虏死战的信心和决心。
范志完问起断后的经过。
佟瀚邦简单讲了一下,并说建虏就在身后,随时都可能兵临塔山城下。
听到佟瀚邦用火药断后,将汉军旗炸的血肉横飞,李辅明忽然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佟瀚邦。
“佟协镇断后有功,本官会奏禀朝廷,为你请功。”范志完始终是一种忧心忡忡的表情。
“谢大人。”
“四位将军,皇上的密旨大家都知道了,如何在确保百姓安全的情况下,安然撤退,大家都说一下吧。”范志完目光扫过帐中的四员将领。
马绍愉也在帐中,不过因为他是文官,所以范志完不指望他在撤退中能出什么大力。
四人都是无言。
杏山塔山相距二十余里,只要延缓一个晚上,就能保证杏山百姓进入塔山城,但接下里就不同了,塔山距离宁远将近两百里,百姓们一天最多走四五十里,也就是说,最少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将百姓们送到宁远。而以建虏骑兵的速度,不需要四天,最多一天就能追上,因此和杏山撤退一样,必须在塔山留一支断后之军,以阻挡建虏的追击,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拖延一夜,而是要拖延三天。
没有人说话,谁也不愿意当那个断后之人。
范志完皱着眉头。
吕品奇轻轻咳嗽一声,向范志完拱手:“督师,不知道吴总镇的大兵什么时候能到啊?”
虽然吴三桂在松山败了,但他麾下的关宁铁骑仍然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如果有吴三桂压阵,在场将领的胆气都会壮上许多。
“吴总镇大军已经出了山海关,最迟明天,肯定能到塔山。”
范志完说的很肯定。
但他的心虚却藏不住。
帐中所有人都明白,吴三桂带兵出关是肯定的,因为他不敢抗旨,但他究竟什么时候到,却没有人能知道,也许两天,也许三天,等到塔山被建虏攻破,又或者两地的军民被建虏屠戮殆尽之后,他就不用来了。
虽然都是督师,但范志完这个督师比起大名鼎鼎的袁崇焕,显然是差了很多,袁崇焕为督师时,不需要圣旨,只需要一道命令,辽东诸将无有一人敢不听从,现在有圣旨在前,吴三桂也是拖拖拉拉,不知不觉中,朝廷在辽东诸将心目中的权威,已经消减了很多。
吕品奇低头不问了。
见没人说话,范志完脸色越来越难看。
虽然大明以文制武,文官地位远远在武将之上,但真正上阵杀敌,还是需要武将,就如今日的局面,虽然身为辽东督师,是此地最高的军政长官,但对于如何固守塔山,并且防御建虏的追击,范志完心中却没有多少的主意。
眼见四名将官都不说话,范志完忍不住焦急起来。
帐中气氛有点尴尬。
坐在范志完右首边的马绍愉轻轻咳嗽一声,捋着长须,目光看向佟瀚邦:“佟协镇有什么看法吗?”
佟瀚邦早就想发表意见了,但四人之中李辅明的官职最高,李辅明没开口,督师范志完又没有直接问他,所以他也不好提出看法,听到马绍愉的话,他立刻起身向范志完抱拳,朗声道:“督师,马大人,塔山虽是辽西咽喉,但却无险可守,要守塔山,就必守塔山城外的那处高地。高地在,塔山在,高地亡,塔山亦不保。”
“因此末将以为,应尽速派兵驻守高地,和塔山城形成倚角之势。不然等到建虏追兵来到,占据高地,我军就被动了。末将平日在高地驻兵一百,并提前挖掘了一道宽一丈,深六尺的壕沟,只要兵马入驻,立刻就可以形成防守之势。”
听到这里,吕品奇皱起眉头,插话道:“佟协镇,圣旨你没有看到吗?皇上令我们从塔山撤军,你却要防守塔山,难道你是想要抗旨吗?”
佟瀚邦解释道:“防守塔山正是为了完成陛下的旨意,塔山之后一百六十里之内无有城池,如果不固守塔山,令建虏骑兵轻松越过,此次撤退必然会失败,不但百姓会遭到屠戮,就是军中的步兵也没有一个能逃过,因此必须在塔山固守三到四日。”
“谁来固守?”吕品奇冷笑。
佟瀚邦肃容道:“末将是塔山守将,固守塔山之人,自然非末将不可!”
吕品奇暗暗是松了一口气,不问了。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他就行。
佟瀚邦说话时,范志完不住的点头,听到最后,脸上露出喜色,问:“那佟协镇以为,该如何固守?”
“末将以为,塔山距离锦州八十里,道路坎坷,沟壑纵横,建虏的火炮短时间很难运到塔山,祖大寿新降,但人心未伏,建虏对锦州仍然不敢大意,仍然要留下一支重兵防备,因此,短时间之内能调来攻击塔山的兵马并不会太多,所以末将以为,高地留两千骑,塔山城留五百骑,阻敌三四日,应该不是问题。”佟瀚邦回答。
既然是断后,就不能留兵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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