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先生一进来,便见徐清朝他伸指一点,地上就有一个树桩生出来。
徐清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坐。”
鬼先生先唱了个肥诺,方才坐下,他坐下后便知这树桩确然是真实的,非是任何幻术。
世间树木,从没有哪一种能直接长出个树桩来,但这位徐仙长要有这回事出现,于是就有了。
这细小处,更显得对方神通无量。
徐清缓声道:“一别经年,张道友法力境界精深许多,不知现今在哪一座仙山修行?”
鬼先生脸一红,他惭愧道:“末法之世,着实找不到修行的好去处,现今在京城一道观寄居,偶然结识了当今圣上,承蒙圣上看得起,做了圣上的布衣之交。”
徐清淡淡笑道:“红尘之中每多有奇人异士,修行在仙山福地,还是闹市红尘,本也不会有天壤之别。不过张道友既然口称圣上,看来是在给朝廷做事了。这次来见我,莫非是来做说客?”
鬼先生拱手道:“正是为此而来。天子愿意和道兄你各退一步,他可以下旨让温道友一家出狱,不过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徐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待得徐清笑声止住,鬼先生不解道:“道兄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再提,何必发笑。”
徐清淡淡道:“只因张道友你的话着实好笑,什么叫各退一步。贫道是进了哪一步?我无非是想让他们让温玉春一家得回自己的东西,并要他们为自己犯下的错赔礼道歉。仅是让温玉春一家人出狱,叫什么让步。他们本来就无罪。照你的说法贫道反倒是无礼了。”
鬼先生苦笑道:“道兄说的确实没错。只是你面对的毕竟是天家,此事事关天家颜面,陛下就算想答应你,公主殿下也不会同意,事情闹到太后那里,最终陛下还是勉强不得公主。”
徐清冷冷一笑道:“如此说来,天家的颜面要大过温玉春一家受的冤屈。”
鬼先生叹息道:“天子家事,亦是天下之事。温道友一家,不过是天下的一家人,而天子以天下为家,自是有轻有重的。”
徐清淡然一笑道:“如此说来,便是谁弱谁无理。只因他温玉春一家比诸天下,微不足道,为了天下安定,放弃了也无妨。至于贫道,强行出头,反倒是成了搅乱天下的祸根。”
鬼先生满面羞惭道:“道兄,你昔年对我有恩,我怎么敢有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要还温道友一家公道,做得的事,说的话,大仁大义。可是形势比人强,你一人神通再大,那也只是一人,你真伤了或者杀了公主和驸马,朝廷如何能罢休。何况现在朝廷和泰山神庭关系融洽,那泰山众神,亦有比肩仙人的存在,真将事情闹大,对你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只怕到时候温道友一家还得受更大的牵连。”
徐清不禁笑了笑,说道:“张道友,你倒是为我着想,只是你说错了一句话。形势比人强是不假,这句话却不该用在贫道身上。朝廷和贫道相比,贫道才是强势的一方。天家要颜面,但贫道也要颜面,贫道的面子是大过天的,何况天子?”
无名心法视天地为一泥盆,徐清早晚要跳出泥盆,这茫茫人间,八荒四海,俱将是过眼云烟,莫说天子,便是此方天道,也要被徐清甩在身后的。
何况无名天地之始也。
徐清取这个名字,自非随意取的。
无名为天地之始,自然也高于天地。
鬼先生见得徐清说这话,非但不觉得徐清狂妄,反觉得他说这话有些理所当然。徐清的形象隐隐然在他眼中充沛天地,不,简直要将天都捅破。
他倒是像个小鬼似的。
更如同燕雀相劝大鹏,别飞太高,会摔死的。
显得可笑可愚。
他又看了看怀里揣的烂柯棋盘,更是羞臊无比,他当真是愚不可及,妄想以一棋盘,阻这等人行事。
鬼先生羞惭道:“道兄,在下万分罪过,竟被凡尘迷花了眼,不识你道心如天。这烂柯棋盘,本是在下向天子借来困你一时之用的,现在贫道就带回去,还给天子,随后入山修行,再不往红尘蝇营狗苟。”
鬼先生也不知道徐清神通到底能不能抗衡朝廷和神庭,只是徐清表现出的心气,着实才是修行人该当具备的。
顺行成人,逆行成仙。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连天都敢逆,何况天子。
能被天子呼来喝去的人,算得什么修行人。
他差徐清不可以道里计。
徐清淡淡一笑道:“张道友进来时我便看到这棋盘,只是连观自在都困不住我,何况这破棋盘。这棋盘名有烂柯二字,莫非是出自烂柯人的典故。看来是有些时光之妙在里面。既然来都来了,就让贫道看看如何。”
鬼先生不禁迟疑道:“固知道兄有无量法,只是这棋盘确实有些神异,我就怕道兄入了神,误了你的事。”
徐清微笑道:“如此岂不是让张道友更好回去交差。”
鬼先生忙摆手道:“我听了你适才的话,心知我虽然名义上是天子布衣之交,实际上跟清静司、宁神司的修士没什么区别,仍是朝廷鹰犬罢了。所以我说的是真心话,往后入山修行,潜心修炼。纵然这世道修行艰难,我也当尽力为之,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徐清轻轻笑道:“道友既有此悟,着实可喜。不过贫道真要能被这棋盘所误,刚才所言,自是妄人之语了。所以你且让贫道一观,瞧瞧这棋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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