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衙门左近不远,便是一座坚石筑成的大牢,亦是那座让人听闻声名,便不由浑身起颤,心生惧怕,比之炼狱也不差什么的锦衣卫诏狱。
天阴着,这座灰扑扑的大狱便显得了四个人,当先一个人开了口,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了桐油灯,径自跨进了暗室中,“吱呀”一声,身后铁门再次关闭。
被吊在刑架上的人再睁开眼来时,暗室内,被那一灯如豆照亮的一隅中,一个穿着飞鱼服,高颀劲瘦的身影正将手里拎着的桐油灯和一碟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又挪来一根椅子,在上头坐了下来。
刑架上那人低低嗤笑了一声,“沈大人又来了?还是当真不死心啊?”
“罗虎!”这位沈大人自然除了沈钺,不作第二人想。他的嗓音明琅铮玉一般,在暗室之中响起,“你被我抓进诏狱,已经几近一年了吧?这一年里,断断续续的,也差不多将我诏狱之中的刑讯手段都一一尝过了吧?”
“还要多谢沈大人,还有诸位大人手下留情,否则,罗虎如今哪儿还能健在啊?”刑架上那人咧开嘴笑了起来。
诏狱的刑讯手段虽然吓人,可他们若不想让你死,便有无数种能让你生不如死,活着受折磨的手段。
沈钺挑了挑眉,那双眼,比这暗室的夜还要浓黑,让人窥之不透。
“那么,如今你可改了主意?还是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吗?”
“沈大人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又何苦来哉再走这一遭,问这一回?”那人语调里带了两分嗤笑。
“你倒是讲义气,挨遍了酷刑也不肯吐露万虎寨所在,就是不知,你那些兄弟们若是知道你这般守口如瓶,在你死后,又能否善待你的家人了。”沈钺转手从手边那只碟子里捏了个东西来,轻轻一挤,脆脆的一声“咔”。
刑架上那人看得眉梢高高挑起,那居然是一碟……花生?
沈钺很是专注的样子,微垂下头,剥着花生,待得粉红色的花生仁儿滚到了掌中,他这才捏起一颗放进了嘴里,嚼了嚼,味道还算不错。
抬起头来,却见刑架上那人神色纳罕地将他望着,他却并无异色,反倒是那人缩了缩脖子,才道,“沈大人说笑了,早说了,我家里人都死绝了,无牵无累的,哪里还来的什么家人?”
“是吗?罗三当家怕是忘了小竹村那个姓费的姑娘了吧?”沈钺剥着花生,漫不经心道。
而刑架上,被称为罗三当家的罗虎,却是如同被雷劈了般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片片龟裂。
“沈大人说什么?”这声气儿里,带了两分气弱。
沈钺将剥开的那颗花生吃完了,拍净了手,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帕子,轻轻一抖开。
“这张帕子是你身上唯一搜出来的东西,当时那样的险境,尚且珍而重之,贴身藏之,想必于你而言,是极为要紧之物。只是,这帕子用料平常,绣工亦是稀松,我查过,却是一无所获。唯一,绣这帕子的姑娘习惯在绣活儿上绣上一朵缺瓣的兰花儿。我起初想着,这姑娘怕是名字里有个兰字,可却又想不通,为何这兰花却独缺了一瓣,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她喜欢兰花,可她娘亲的名字当中,却有个兰字,她虽没有念过书,却也明理,所以,便特意将这兰花少绣了一瓣,算得一片孝心。”
“这样纯孝善良的姑娘,老天爷却偏生对她不公,竟让她撞上了一伙山贼,还被看中了,抢到寨子里,做了压寨夫人,我说这话,没错吧?罗三当家?”
听他说到这里,罗虎的脸色已是灰白一片,眼里好似有些东西陨灭了,却又有别的希冀,重新亮起。“你......见过她?”否则,他如何能查得这般仔细?更不该知道他们之间的牵扯才是。
“花了些功夫。”他昨夜,可是将手底下能用的人脉都派了出去,一宿没睡,才得了今日这个结果。沈钺又拈起一颗花生,“只是,有些事原本只是我的猜测,如今看来,却是猜对了。”
“不过,想必,费姑娘也是去过万虎寨,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沈钺说着,便已是作势起身。
“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别去动她。”罗虎却是不等沈钺将话说完,便是猝然道。
沈钺回眸望他,“你倒是还有那么两分情义,我还当不过露水姻缘,罗三当家不会记在心上,否则,又如何能那般待她,害了她一生?”
罗虎敛了眸子,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孰是孰非,又是缘何阴差阳错,已是说不清了。总之,他确实欠着那个女人,也惦着那个女人。
过了片刻,他才苦笑着问道,“她......可还好?”哪怕明知是将把柄递到面前这个男人手中,但他,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好。”沈钺却是半点儿不留情地道,“她疯了。”
三个字,引得罗虎骤抬双眸,充血的眼中,尽是惊痛。
沈钺却音调没有半声起伏地平铺直述道,“找到她时,她便已然疯了。毕竟,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山贼掳走,回来时,清白不在,还大了肚子,她若不疯,如何能活得下去?”
“什......什么?”罗虎不敢置信,半张着嘴,木呆呆地重复。
“她怀有身孕,罗三当家难道不知吗?”沈钺反问。
罗虎已经彻底懵傻了。
“十月怀胎,费姑娘给你生了个儿子,我见过,很是可爱。忘了道声恭喜了,罗三当家。”沈钺语调透凉,眼看着罗虎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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