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这些。
沈钺听得她话落之时,面上便是微微一变,要知他自来都是个稳重的,哪怕是有什么事儿,他也多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倒是甚少如同这般,到底是关心则乱。
能让冷长如这般惊慌失措,且让她称作“公子”的,除了她家那位新晋三哥,还能是谁?
沈钺咬了咬牙,不过是顷刻间,已是收起了面上一瞬的失色,沉冷着嗓音问道,“莫慌,何事?”
叶辛夷在心底无声叹了一下,上前一步,将沈钺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头仍在微微颤抖的右手,用双手捧住,在这样闷热的天,他的手却凉得吓人。
沈钺的沉稳却能感染人心,冷长如稍稍安定下来,“昨夜,蓝玉宝楼出了一桩命案,公子.....公子当场便被大理寺收了监,我使了银钱,让人在牢里多多打点,又四处打探了一番,没了法子,这才寻到了这里。”
冷长如嗓音微哑,微垂着眼儿没有抬起,眼下泛黑,想必这一夜都不曾合眼,眼角微微泛着红,还不知这一夜又一日的工夫,是怎般的煎熬。
居然卷进了人命官司?叶辛夷心下“咯噔”一沉。
沈钺却已经大步迈开,一边扬声道,“周庆,备马!”
叶辛夷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一边皱眉跟上,一边道,“柳绿,我和大人先回城,你和桃红紧着收拾一番,回头慢慢来就是,还有林师叔那里,帮我说一声。”
柳绿自然是应是。
叶辛夷也顾不上这么许多,连忙快步跟上沈钺和冷长如。
到得庄子门前,周庆已经牵了马来,沈钺正待接过缰绳纵身上马,叶辛夷却是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袖子,“还是坐马车吧!”
沈钺皱眉看了她一眼,两人对望片刻,他松开了握住缰绳的手,那边,冷长如乘来的马车正候着,几人先后上了车,沈忠、霍勇几个骑了马护卫着,马车嘚嘚往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底怎么回事?”马车内,夕阳的余晖透过细竹帘的缝隙筛落进来,匀匀铺撒,却驱不散车厢中的凝重,沈钺冷沉着嗓音问道。
叶辛夷不让他骑马,是知他情绪波动,担心他出事,也是让他趁着回城的路上,将该问的,都问个清楚。
冷长如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还是道,“前些时日,蓝玉宝楼中来了一位客人,不知怎的,便是看上了梦秋。梦秋就是端午来这庄子上时,与我一道来的那个少年。梦秋他是不接客的,我们蓝玉宝楼的规矩,不接客的姐儿从不会硬逼,我自然是护着他。却不想,那是个蛮不讲理的,便是与我撕扯起来,还动了手......昨夜,那人又来了,这回,没有点梦秋,却是非让我近前伺候。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应下了。谁知,他言语之间多有折辱不说,还动手动脚,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左不过忍下便是。只是不巧,昨夜公子偏偏也来了蓝玉宝楼......后来便与那人冲突起来,当时人很多,场面又很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人便是突然倒了地,胸口破了个洞,血淌了一地,圆睁着眼,死不瞑目。而公子手里,恰恰抓着一把还在滴血的短匕......”
众目睽睽之下,纠缠冲突之人骤然身死,而凶器在手,人证物证一个不缺,这是......百口莫辩了。
叶辛夷望了一眼冷长如,她脸色灰败得厉害,再望向沈钺,他脸色沉凝,漆眸幽幽如夜海,不知在想些什么,深不可测。
“死的是什么人?”沉吟了片刻,沈钺才又问道。
蓝玉街的规矩,一旦上了船,都要戴上面具。毕竟蓝玉街做的是皮肉生意,还都是男姐儿,这断袖之癖终归不是什么fēng_liú雅事,传出去于名声有碍,这也是蓝玉街开设最初,便已立起的规矩之一。因着于自己有利,那些恩客们倒是都配合得很。
但戴了面具,却不能瞒过所有的人,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譬如蓝玉街龙头老大冷大姐,对于那些来往的恩客面具后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大抵还是心中有数的。
何况,那些要留宿的,总不能到最后也不取下面具吧?
至于死的那一位,早前便已起过冲突,即便当时不知,以冷大姐的处事谨慎,下来也定会查清楚的。
果不其然,冷长如点了点头,“是鸿胪寺主簿元正。”
叶辛夷悄悄皱了皱眉,居然还是个官,谋杀朝廷命官,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钺脸色也不好看,眯缝着眼望向冷长如,眼中有冷光闪掠,“可还有别的?”
叶辛夷这才看过去,她的注意力多放在沈钺身上,这会儿才察觉冷长如居然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又是一沉。
果真,冷长如方才那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一半更要命,“这元正的姐夫在都察院供职。”
叶辛夷倒抽了一口冷气,要说三法司如今的风头早被锦衣卫和东厂盖过,也因此,那些正统科举出身的文官们,对锦衣卫和东厂都是怨言颇多,都察院那些御史们更是一旦咬紧了你,便是非要从你身上扯下块儿血肉来才肯松口,这桩事,若是沈钺插手,再被死者那位在都察院供职的姐夫盯上,那......
沈钺的脸色沉凝着,手轻扶在鼻间,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成亲这么些时日,叶辛夷也是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他每每思虑时,便是喜欢这般动作。
“咱们先去见过书生再说。”他的手从鼻尖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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