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代谁谢,只是代我自己,梁老板高义,自然受得起沈某这一声谢。”沈钺礼正、脸正,声也正,至于心正不正暂且不知,可却正得让梁申很是不自在,连着咳咳了好几声,而后,一摆手道,“沈大人既是来吊唁的,便请进吧!”
来了丧家,自然是要吊唁的。
沈钺没有异议,“嗯”一声迈开步子。
然而几乎是同时,他浓眉一拧,与梁申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人一个左移,一个右挪,将杏眼已是闪现利光的姑娘密密掩在了两人身后,而后,转身,面向石阶下。
一驾马车正停在街口,一个锦衣公子被扶着下来,抬眼见得那门楣上挂的白布白灯笼,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视线往下移,瞧见了梁申和沈钺,眼底闪过一抹讶然,继而笑起,带着些深意,“沈大人与梁老板都在,看来,与这家人还真是关系匪浅。”
来人是郝运,叶辛夷此刻恨不得当场大卸八块儿之人。
可面前两人的身板儿宽厚,筑起一道墙,将她掩得密密实实。
“郝爷登门吊唁?”沈钺恍似没听见郝运话中的深意,勾起唇角,笑微微。
“梁某先替主家谢过郝爷,要不,梁某为郝爷引路?”梁申伸手往门处一挥,“贺家姑娘是凶死,冤魂不散,郝爷这般尊贵的人来了,倒是好,省得镇不住。”
这话落进耳里,本来就没有挪步的郝运脚下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听得门外脚步匆匆而至,门开了,门外,是叶川柏和叶菘蓝,脸色皆是不好。
“阿姐,不好了,我今早起来穿衣裳,才发觉衣服里夹着一封信,是宝生写的,说是他们与磊子哥一家已经商量好了,要一起离开京城,让我们原谅他们不告而别,还说什么咱们的恩情他们都记在心上,往后有机会,一定会报。定是他昨日趁我不注意时塞在我房里的,都怪我没有注意到。”
叶川柏说话时,叶辛夷已是接过那封信很快看了一遍,那封信后,还贴着一张房契,正是隔壁贺家的那间铺子。叶辛夷眉心微蹙,便是脚跟一旋,快步出了房门。
叶川柏和叶菘蓝兄妹俩也连忙跟上,径自去了隔壁。
铺子留了一扇门板,没有上锁,一推即开,而院子里却已是人去屋空,只在院子正中摆着几只坛子,叶菘蓝去看了,全是酱瓜和酱茄子,还有些咸菜腊肉。
叶川柏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们想必是今早才走的,要不,咱们追去傅家村看看?”
“不用了。”叶辛夷道,“他们应该没有回傅家村。”若只是回傅家村,用不着留下这样一封信,也用不着与陈家一起走。
他们必然是知道了之前郝运登过门的事儿,害怕郝运再来纠缠闹事,甚或会连累了叶家,这才离开。
既是如此,必然也不会去投靠贺婶子的兄弟。
“阿姐……那他们会去哪儿?”叶菘蓝微微红着眼,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小姑娘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叶辛夷摇了摇头,天大地大,谁能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不过……叶辛夷捏紧了信纸和房契,“走了,也好。”
天,连着晴了几日,这一日晨起,却阴得厉害。
北风刮得紧,铅云压得低且重,看这架势,便是要下雪。
果真,到了下晌,雪便是下了起来。
且下得大,扯絮一般在天地之间洋洋洒洒,很快,天地间,便是铺天盖地的白。
不到酉时,天色便已沉暗,真正入了夜,便是万籁俱寂,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时候出门来。
除了更夫,却是不得不出门。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打更声中徐步而过。
偌大的宅院在暗夜大雪中显得越发静谧,那更夫目不斜视从府门前走过,绕着院墙,走到了后巷,却是将手里的物件儿放下,脱下蓑衣和斗笠,露出穿着黑衣劲装的纤弱身形,哪怕是在这样的夜色下也能隐约瞧出女子的窈窕,她不慌不忙掏了黑巾出来蒙了脸,只露出一双盈盈杏目,便是一个翻身,宛若一只轻蝶般跃上了墙头。
伏在墙头之上,她看准了方向,朝着某个地方飘去。
刚好有一队侍卫从底下走过,抬起灯笼往上一照,便见得一道黑影从头顶飘过,霎时,底下便是响起了一串尖叫声,“鬼啊!”
“又来了,她又来了……”
“冤魂……冤魂索命啊!”
暗夜里,这处宅邸炸开了锅,很是热闹。
“都说郝府这几日夜里夜夜闹鬼,郝爷这些时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一闭上眼就说能瞧见鬼影,阖府上下也都是如此,找了道士法师上门却都奈何不得。你说……难不成,还真是冤魂不散?”叶家药铺向梁申的药材行订了一批药材,得梁老板亲自送到了铺子上。
叶辛夷在验看药材时,梁老板便是说起了近日京城内一则传得甚嚣尘上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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