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八天,京城之内已经传遍了志北的高僧清名。
也就是在这一天,志北收拾好了行装,对着在僧舍内藏了八天的阿彩道了别。
“贫僧要走了。”
“师傅要去哪儿?”
“也许是天涯海角,也许是西方极乐。”
“能带我一起去吗?”
“你是女人。贫僧云游四方,带着你多有不便。”
面对入定般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志北,阿彩皱着鼻子笑了。
“我是女人,可我也能是任何人呀!”
在志北疑惑的目光中,阿彩打开了她即使逃跑时也没忘了带的木箱。当着志北的面,从里面一一拿出了刷子,脂粉和刮刀。
半晌之后,阿彩不见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秃头沙弥,出现在了志北的面前。
“你……”
看着整个变了一人,就连眼眶处那狰狞的胎记都消失不见了的阿彩,一向波澜不惊的志北瞪大了眼睛。
“都是假的。我阿娘说,我的命贱,生下来便在烟花之地。但是命已经贱了,就不能再像她那样哭,这辈子都没有清白身。于是从我出生那一刻,便毁了我的容貌。她得了花柳临死之前,将毕生收集到的妆容手法教给了我,让我不论如何都要做个丑但干净的贱婢,找机会逃出去寻个好人……然后……然后……”
看着皱起了眉头的志北,阿彩咧开了嘴:“反正现在我逃出来啦,你是个好人。就让我跟着你吧!我给你背囊拎经,给你洗衣化缘,你就当收了个徒弟,如何?”
“阿弥陀佛。你是女人。”
“佛说众生平等!”
“阿弥陀佛,你……强词夺理。”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叫人,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原来名满京城的志北大师,这些天僧舍里一直藏着个女人!”
“阿弥陀佛,你……不讲道理。”
“我是女人!”
“唉、算了。”
当天,志北大师带着一个小沙弥一起,离开了京城。拿着度牒路引,沿着官道一路云游而去。
随着阿彩的视角,李世信默默观察着。
和此前在青楼时的沉闷不同,这一路上,阿彩每天为自己补妆维持着沙弥的面容骗过所有遇见的路人,白天背行李赶路化斋念佛,晚上诵经洗衣做功课,虽然比青楼之中还要辛苦,但是她的视界里有了色彩。
虽然念着佛号背诵着佛经,但是心还是俗心。
不知道从什么是后期,行路时阿彩因为越来越多的盯着那道伟岸的背影而摔跤。洗衣时,常常会对着带着他气味的衣服犯花痴。
这种喜欢,也并不总是悄悄的。
趁着和尚不注意的时候,她在那天天被和尚捧在怀里敲的木鱼里,刻下了“阿彩”的名字。
偶尔也会更大胆一些,问一些出格的问题:“喂,你真的不会对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动心么?”
“在我眼里,红粉与骷髅无异。”
那天晚上,阿彩把自己的脸画成了骷髅钻进了和尚的房间。
和尚吓得尿了裤子。
偶尔,阿彩也会捣乱。
“和尚,你天天念经,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如你别念了,好好看看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红粉,我能画出来!”
“阿弥陀佛。看见这念珠了么,每将所有的佛经都念完一遍,我就撵一颗珠子。一百零八颗珠子撵了一圈,便拨一下这数珠。这十八颗数珠拨满了,我便不念了。”
“念够了?”
“不,是念成了。那时候,我便彻底脱了凡心,可以成佛了。”
“那要猴年马月?”
“总有那么一天的。”
“不然在那之前,你试试还个俗?”
“你走,现在就走,雇一架马车走!”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就这么,一年多平静的生活转瞬而逝。
突然有那么一天,官道上突然出现的兵士,打乱了这平静。
民间开始传起了内臣勾结领兵元帅发起宫变,当今圣上已经驾崩,所有王族已被斩首的消息。
接着阿彩的视角,李世信看到了一向不悲不喜的志北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中显出了慌张。
正当志北连夜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去乡下偏僻处之时,大街上出现了画着他面相的告示。
叛军的手笔,比当初的衙内公子阔绰多了。
活的志北值良田百倾,死的志北值千金。
“告示上的那个和尚,就在这里!”
客栈中。
听着外面的呼声,志北不禁惨笑。
“阿彩,你走吧。我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窗外拿着镰刀叉子,一个个眼中满是贪婪,红光满面的人们,志北念了一声佛号。
身后,没有响应。
“阿彩,你听到没有?”
碰。
当他回头的时候,一只花瓶砸在了他那颗大光头上。
“你……”
随着阿彩的视角,李世信看着志北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在人们的呼喝声中,阿彩再次打开了那个木箱子。
铜镜之中,那个带着决绝和微笑的沙弥,随着刷子的挥舞,变成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志北。
然后,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志北,又随着刷子的挥舞,变成了沙弥。
看着变成了沙弥的志北,阿彩笑了。
“我阿娘临死前说,让我不论如何都要做个丑但干净的贱婢,找机会逃出去寻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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