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明白。”
宇文邕紧了紧衣领子,踏出殿外,白雪漫天呼啸,纷纷扬扬落满一地。
凛冽的风可以给宇文邕清醒的感觉。
他望着万古不变的长夜,嘴唇动了动:
“薄居罗,对不起……”
尉迟迥的小字,便是薄居罗。
……
今夜不眠的并不只有他们,小阁楼里,红烛的蜡将要燃尽,素衣的女子捧着明红的衣裳,一点一点的绣着,一个中年女人推开阁门进来了,跪坐着:
“小姐,那边有消息来了,那个与杨坚接头的何泉死了……”
绣针忽然一偏,豆大的血珠从食指的指腹渗出,女子皱了皱眉,吮吸着指腹,“怎么回事?”
“我们在皇宫的眼线不多,还并不清楚怎么回事……”
中年女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便签,犹豫着递给她,“不过,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女子放下衣裳和针线,接着昏暗的烛光细看,放下,沉吟了一会儿,“马上告诉接头的人,宇文邕准备让杨坚搭救尉迟迥,明日正午之前务必送到晋阳去……”
中年女人看了看天色,估算道:“信鹰的话,应该是可以送到的。”
她又道,“昨日到今日,我们发现有人在四处打探姑娘的消息,人是从随国公府来的。”
“他这么快就有所警觉了吗?”年轻的女子依旧自顾自的绣着,“无妨,我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不怕他查下去,他越查,就越无法怀疑我,有高宾罩着,还有杨家那层皮,我们也不怕……”
“就怕他们那边……”
“除非他那宝贝儿子不想要了,否则他就只能替我们兜着,人我们已经送到邺城去了,高颎嘛,这个人是高……是陛下点名要的……”女子神情淡淡的,但提到皇帝的时候情绪有些起伏,她打好一个结,咬断了线,而后才说,“杨家也不会说出去的,他们要两边下注,世家手段,狡兔三窟很常见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如果姑娘没什么事吩咐,那老身就先下去了……”
女子不语,妇人临走之前瞥见她正绣的衣裳,笑道:
“姑娘这喜服做得真是好看,不知将来那家的公子有福气娶了姑娘……”
“哈,嬷嬷别笑话我,我都是老姑娘了,那里还嫁的出去?”
女子恬淡的一笑,自我调侃道,毫不在意的样子,丝毫不会因此而脸红。
妇人肃然道:“不会,姑娘生得美,又有才干,是个男人都会对姑娘上心的。”
“也许吧……”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道:“夜深了,嬷嬷早些歇下吧。”
“好,那姑娘也早些睡下……”
门关上了,灯影下,那大红色的喜服红的刺眼。
“反正又嫁不出去,何苦绣它?”她拿起一把剪子就要绞碎它,临了了,又忽然舍不得了,犹豫再三,取出一个盒子装起来,塞到隔间的衣橱中去。
“权且留着做个念想吧。”
她吹灭了烛火。
……
第二日,晋阳,高纬拥着袄子坐在宣政殿,脚踩火炉,手里翻着一张迷信,忽然笑道:
“杨坚呐,他简直就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当初若不是不好绑,早让你们把他绑来了。他看得明白,要是抛去那满肚子野心,倒也是个人才……”
“可惜了……,要给宇文邕做炮灰了……”高纬长吁短叹。
“陛下何意,臣没听明白。”
刘桃枝很有眼色的跳出来满足皇帝的教育心理,这个时候陛下需要有人听他装逼。
“宇文邕明明知道他们加一起都斗不过宇文护,还让杨坚去保尉迟迥,这不是没安好心吗?”高纬捂着感冒之后有点鼻塞的鼻子,道:“如果杨坚真的照着他的办,一准被宇文邕卖掉,尉迟迥救不成还得搭上自己……”
“怎么会?宇文邕难道不想救出尉迟迥?”
高纬白了他一眼,“要换成朕朕也想,可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是不可能的,他以为杨坚是谁呀?他要是能救出尉迟迥的能量,早就弄死宇文护自己做那个权臣了。”
“他那里是想要救尉迟迥?他分明就是准备朝宇文护服软,要放弃尉迟迥了,顺便把杨坚也给推坑里……”
“到时候他大可再推上一把,杨坚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高纬呵呵一笑,把纸条扔香炉里,看刘桃枝一脸迷茫,就知道这不是他的智商理解得了的,于是说:
“这种事情宇文邕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初侯莫陈崇也是站在宇文邕那一边的,宇文邕和侯莫陈崇一块出行,忽然宇文邕就连夜回长安去了,众人对此都很奇怪,只是之前有宇文邕的暗示,侯莫陈崇自以为是,说大概是宇文护伏诛了,他这句话很快就传出去了。宇文邕知道之后,又佯装很震怒的当着众人的面斥骂侯莫陈崇,这还没完,宇文护听说之后,当即派人冲进他家里,将他逼杀,唉,可怜呦……”
“可这对宇文邕有什么好处?”
刘桃枝越来越糊涂。
“……”高纬真的是无语了,“宇文邕用实际行动证明对宇文护的忠诚,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他城府很深,知道自己实力远远不如宇文护,于是干脆服软,等待时机再来致命一击。”
刘桃枝真的是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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