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猛果然没追来,余下人也没追来。李伯辰又憋了一口气,才呸地吐了口血,顿时觉得胸口一畅。他心道,要是往那一界去的法子能随念随用就好了,像刚才自己受了伤,立即就可以往那边去调息。可要像现在这般得等上一息的功夫,那在战阵上就真用不得了。
方耋见他吐了血,忙道:“李将军,你……”
李伯辰笑了笑:“小伤。倒是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隔了一会儿,方耋道:“我真没用。我以为自己是养气境了,对付那些游骑不会吃力,结果……”
李伯辰笑道:“这也不怪你。军中游骑个个都是好汉,哪怕不及你,力气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而且军阵上么,他们知道进退配合,又天天练枪,就是我冲过去,也得挨一两下。”
方耋道:“李将军,往后你能教我么?”
听他声音又有些不对劲,李伯辰忙道:“行,慢慢练吧。”
这时听到后方两座营内响起号角声,该是见那百人队没拦住,又在点兵了。不过纵然他们再派了铁甲车出来,也追不及了。两人又往前疾驰一段,那片树林越来越近。等还有两三百步时,见到林中树木忽然晃动起来,又猛地往两侧一分。
方耋吃了一惊,李伯辰道:“别慌,该是我们的阵法。”
果然,一队兵从林中冲出,半空中又忽然现出两个羽人。等再近些,见前面一人在书生袍外胡乱罩了一副甲、手中提着一柄剑,策马疾冲过来,叫道:“表爷爷!”
是常秋梧。李伯辰实在不知道他怎么能叫得出口,但他来了,便说明两人脱险了。他也应道:“常兄!”
待他们近了,常秋梧一拨马头,道:“快,快进去!”
两匹马直冲入树林,那些兵也收了回来。此时李伯辰转脸看,见两侧树木又是一晃,合拢到一起去了。
这就是隋不休设下的阵法吧?是个迷阵么?
常秋梧勒住马跳下来,跑到白马旁道:“你怎么样了!?”
他的急切之情都是写在脸上的。见他这样子,李伯辰心中着实一暖,刚要说“怕是受了点伤”,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
两个是褐翼的羽人,穿着皮甲。当中一个,外罩闪亮的半身鱼鳞甲、底下是大红战袍。腰间悬着一柄鲨皮鞘嵌红宝石长剑,头戴鎏金五狮冠。一张脸白白净净却又英气逼人,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正是隋不休。
李伯辰愣了愣,将那话咽了回去,不用常秋梧扶,一偏腿跳到地上。落地时又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也黑了黑。但仍强撑着微微一笑,道:“常兄不用担心,区区百人而已。”
又将刀还了鞘,向那人拱了拱手,沉声道:“隋公子,一向可好。”
隋不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也抬起手,道:“李将军,几个月不见,你已经以一当百了。”
他刚才是看见自己破阵时的模样了么?那可真不错。李伯辰便也笑了笑:“不过是百人,也不是妖兽。隋公子,这阵就是用中州结界的法门布置的么?”
隋不休道:“不算是,但大同小异吧。”
李伯辰点了点头,可一时间不知道该再和他说什么。隋不休也矜持地笑着,该也是一样的念头吧。幸好常秋梧道:“隋公子,多亏你相助。家祖正等着见我这位表爷爷,寒暄的话,咱们以后再谈吧。”
隋不休像是松了口气,道:“好。”
又看李伯辰:“李将军,稍后我找你叙旧、赔罪。”
李伯辰道:“隋公子客气。”
隋不休便带着两个羽人退了一步,转身走开。待他们离远了些,李伯辰道:“常兄,他们来了多少人?”
常秋梧道:“就这三个——这位是?”
“方耋。我的一个朋友。”
常秋梧将方耋看了看,道:“也伤得不轻,来,一起走!”
过了这片树林就是孟家屯外的田地,常秋梧带了五十多个兵出来,这些人便跟在三人身后。李伯辰将城中事对常秋梧说了,才分神去看这些兵。
大多是青壮,身子也算结实,身上有铁甲,手中有刀枪剑盾。只是看着神色恹恹,总也提不起精神。
李伯辰道:“这些是原来镜湖山上的兵?朱厚真死了?”
常秋梧拉着李伯辰快走了两步,低声道:“表爷爷,你说实话,朱厚是不是你杀的?”
在回来的路上,李伯辰就猜过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当日小蛮走了,自己也走了,接着朱厚暴毙。一定会有人将朱厚的死和自己这个外来者联系到一处的。
其实他也想过要不要将小蛮的事告诉常家人这个问题,只不过进侯城之前,都没拿定主意。可现在知道隋不休在此,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在无量城的那晚隋不休放自己走,就是因为发觉自己姓李、又是个灵主吧。那时候他们未必想得到自己是李氏国姓,可如今在这儿见了,心中该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要瞒,也瞒不了多久了。
李伯辰便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干的。但和我也有关系。我们……回去再说吧。”
常秋梧抓住他的袖子,道:“好好,回去再说。”
可这么抓了,就没放开。李伯辰心道,他是怕像上次一样吧——上次见了朱厚,也说“回去再谈”。但那么一回,就隔了二十多天。常秋梧已经四十多岁了,可做事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稳重,倒仿佛是个毛头小子,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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