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人见他驻马看过来,便也停下了。可既不说话,也不走。
两人相去十几步,在林木的阴影中对视了一会儿,李伯辰才道:“方耋,是你吗?”
黑袍人一抖缰绳,马慢慢向前走了三步,又停住。他的脸露到月色中——并不是方耋。他开口道:“李兄,好久不见了。”
李伯辰盯着他的脸,沉默片刻,道:“应慨。”
应慨笑了笑:“李兄果然没忘了我,也不枉咱们两个过命一场。”
李伯辰伸手拔了刀,又拨过马头,沉声道:“应慨,这些天的事,也有你一份?”
应慨忙道:“李兄李兄,你可别误会,先把刀放下——如今我可当不起你的雷霆一击!”
但李伯辰仍紧握刀柄,道:“你在无经山用了阵法困住山君。在璋山,也有人用了你那阵法。我记得你说,那阵是你家传的。”
应慨跳下马,站在路当中将手一摊,道:“李兄,先不说那些事儿——散关城外有人提醒你一次,客栈门口儿有人提醒你一次,你不好奇是谁做的?你要把我这一番苦心当了驴肝肺,那本教主由你处置了。”
他说了这话,一歪头,闭上眼。
李伯辰便只沉默地盯着他。
应慨又将眼掀了一条缝儿,道:“我说,你不会是因为……我刚才听着你哭了一路,打算杀我灭口吧?!”
李伯辰慢慢将刀还了鞘,冷声道:“听着又怎样。人生在世,谁没哭过。”
他说了这话,又拨转马头前行。
应慨愣了愣,忙跳上马追过来,道:“哎,李兄,你真不问我!?”
李伯辰笑了一下:“没什么好问的。”
应慨策马与他并行,转脸盯着他瞧了一阵子,叹道:“哎呀……到底是个大英雄。儿女情长,说放就放下了。我还以为你得买醉几天,才能回过神儿呢。李兄心如金铁,必定能成大事。”
李伯辰沉默片刻,道:“买醉有什么用。在北原上,身边的人死了,哭一场,还得吃饭。”
应慨一皱眉,啧啧两声道:“哦,原来你是要发愤图强了。要这么着,更得听听我的话。”
李伯辰冷笑一声:“听什么?你不是自称玄冥教主行事光明磊落么?何必到这个时候才露头。”
应慨长叹口气,道:“哦,你因为这个怨我啊。李兄,这可不是光明不光明、磊落不磊落的事儿——这是昌隆公主的事,是天子的事,我有几个胆子跳出来?说老实话,给你提了两次醒,已经是我念着旧情,才拿命来冒险了!”
旧情?两人之间实在谈不上什么旧情。可李伯辰知道,应慨或许参与其中了,但诓骗自己这事,应该和他扯不上关系。他要真有什么歹意,在无经山附近的时候就该下手了。
他想了想,到底低声道:“昌隆公主?”
应慨这才笑起来:“对,李兄,你那个娘子,就是昌隆公主。”
李伯辰的心狠狠一缩,又疼了起来。他慢慢地吸入一口气,道:“没听说过。”
应慨忙道:“那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昌隆公主么,芳名隋曼殊,你猜猜她生父是谁?”
李伯辰咬了牙,不开口。
应慨叹了口气:“好吧,她生父是隋无咎。”
他说了这话,又顿了顿。见李伯辰还不理他,才小声道:“昌隆公主是天子的人!隋无咎的九个孩子都养在天子身边,这位昌隆公主原本最不受宠了。因为什么?因为她母亲是鱼国王姓!”
“李兄,你是不是从没听说过王室联姻这种事?我跟你说,是因为联姻生下的孩子,在王室眼里和废物等同。为什么呢?你想啊,他们身上有一半这个王室的血脉,又有一半另一个王室的血脉。要哪天不巧,国君没来得及传气运就薨了,那气运一定会传到别人身上吧?可在正经的王室血脉死光之前,都不会传到这些人身上——因为血脉不纯嘛!你懂的吧?两位帝君都不很待见他们!”
“所以这位昌隆公主在隋无咎跟前不受宠,早早就被送去给隋王做质。隋王也不理她,就送给了天子。可天子宠爱她呀,把她培养成个得力的心腹,又封了公主。她做的事,就是给天子做的事……李兄也该知道,也是给空明会做事嘛。”
李伯辰握紧马缰,指节格格作响。应慨吓了一跳,忙道:“哎,李兄你可别乱想,此宠爱可非彼宠爱,这之间可没什么腌臜事!她是昌隆公主嘛,高天子自然待她像女儿一样,嘿嘿。”
李伯辰觉得心里松了松。他轻出口气,道:“应慨。”
“哎!”
“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要什么?我身上这把刀?”
应慨哈哈一笑:“这刀,在无经山的时候我想要。可在你手里待了这么久,该已经死了,我要它做什么。”
李伯辰想了想,道:“好。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应慨笑道:“这就太见外了。我玄冥教主行走江湖,遇着不平事,拔刀相助,这是道义,谈什么要不要的。”
他没有说实话,该也不会说实话吧。他该不像在无经山时说的那样是个孤家寡人。李伯辰觉得,他必定代表了一方势力。要从前遇到这种事,他大概打马就会走。可现在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小蛮,你叫我遇事不要急,要忍一忍。好,那我就不急、忍一忍。
他便道:“好,应兄,我换句话说——你想要我怎样?”
应慨道:“这才对嘛。你再听我说——我早就知道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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