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傍晚开始动手拿船,此时已到了夜里。
船只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月光映着附近海面波光粼粼。
返航了半个时辰之后,远远便望见一艘海船迎着这边开过来。当时离开出塘沽码头不过半日,遇到船只本是极正常的事情,因此众人都未太在意。
没想到对面那艘海船观望了一会之后,竟是直接开炮轰了过来。
浪涛引得船身剧烈地晃动着,锦衣卫们乱成一团,连忙一股脑地冲过来护在王笑身边。
“啊!”
薛伯驹被掀翻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在地上爬来爬去。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王笑看着远处的隐隐光亮,思索起来。耳边薛伯驹的鬼叫吵得他实在有些烦。
“让他闭嘴。”
羊倌便上前一把将薛伯驹捞住。
“别打晕我,我们的船……要翻了要翻……”
“轰!”
又是一发炮弹砸在不远处,海水如倾盆大雨一般泼落下来。
羊佗脚下一晃,薛伯驹在那里。
没办法,他不能倒。他只能平静地站在那里,才能安所有人的心。
贺琬已摆弄着甲板上一个笨重的望远镜看起来。
王笑本以为那玩样是个小炮,此时才知道只是望远镜,略微有些失望。
他目光看去,只见贺琬在晃来晃去的甲板上立得极四平八稳。
“如何?”
贺琬抬起头道:“板屋船,对面是朝鲜人的船。”
王笑道:“你认为我们怎么应对?”
贺琬毫不犹豫地道:“他们有炮,但我们船大,冲过去,撞他们。”
耿叔白连忙向王笑拱手道:“驸马,这太危险了。我们拉开距离它未必打得到,但冲过去万一伤了你……”
“必须尽快做决定。”贺琬语速飞快,“要是跑的话,现在是逆风。若是被它缠上,再有别的船只围上来便麻烦了。”
纵使耿叔白一向平稳,额上已有汗水出来,应道:“驸马还在船上,这太危险了……”
“撞!”
不等两个继续陈述,王笑以飞快地下了命令。
他从未打过海战,只知道:哪怕是错的决定也比犹豫不决好。
在海上,贺琬是最专业的,那他便相信贺琬。
“耿叔白,让所有人听贺琬指挥。”
耿叔白也不多说,大喝道:“是!”
他如今已是锦衣卫四品佥事,要在危难关头将前程性命交在一个商贾手中其实并非能轻易下的决定,何况两人意见还相左。
但,现在是海上。
而且王笑和贺琬都很镇定。
这种镇定让耿叔白迅速将脑中的顾虑抛掉,马上执行起来。
贺琬张开手,闭上眼,感受着风向。
“挂帆……侧满帆……转左舵……定把。”
“阵列,备钩拒,所有人拔刀……”
一道一道命令被下达下去,大船迎着对面的朝鲜船行去,速度一点一点加快过来。
贺琬转头对王笑道:“驸马请到舱中歇息。”
一边说,他一边拿了一把刀,用布条将手与刀柄绑在一起。
王笑摇了摇头,道:“锦衣卫不熟练接舷战,我在这里他们士气能高些。”
船上有三十个贺琬的心腹水手、五十个锦衣卫,此时锦衣卫番子站在那显得有些笨拙和紧张。
他们不熟悉在这种晃晃悠悠的情况下作战,不熟悉接舷战两船间的距离……不熟悉便心虚胆怯。
对这样的战力,王笑并不放心,他却半点也没显出来,只是很镇定的鼓舞了几句……
月光下,对面那艘板屋船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
王笑对这件事也慢慢清晰起来。
对方未非是无缘无故开炮,对方显然是明白一旦贺家的船只返航,那就是被自己拿了。
它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在京城对付不了自己,到海上寻找机会,倒也不失为一着好棋。
背后是谁呢?
王笑便想到国子监里的那个朝鲜留学生,想到国子监祭酒何正孝……
但,何良远没这样的水平。
准确把握自己的计划,找到最一击致命的机会,何良远在这方面还差了火候。
王笑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左明静给自己的那半阙词。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以左明静的立场而言,写东西来安慰自己其实有些奇怪。同时,以她的立场而言,想提醒一句也很为难……
那么,是左经纶指点了何良远。
政治场上,须臾间便是敌友易位,倒也有趣。
王笑想到这里便由衷地笑了笑。
他笑的原因在于,他是真心不再感到生气、愤怒,而是能平淡的、冷静地剖析这件事之后的对策。
他甚至考虑要留着这两个老头,拉拢一个、打压一个,以保持局面的平衡,以保持京城暂时的安定,以等到左经纶与左良远面前,把他们的阴谋诡计踩扁。让他们看看彼此是否还在一个层面。
他已经能慢慢感受到打仗这件事带来的原始的……兴奋。
“轰!”
一发炮弹狠狠撞在船尾,木屑纷飞。
“被打中了!”
“船会不会要沉了……”
船身狠狠晃动了一下,锦衣卫再次惊慌地大叫起来。
“砰!”
王笑拿在手铳冲着远处开了一枪,大喝道:“慌什么!船还没沉!”
“这是他们能打的最后一炮,没击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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