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骂出了感觉,口条也越来越好,转换目标指着毕思深骂道:“我城东有一千石种子田被你给夺走,你还记得不记得!”
毕思深细细思索了半晌,连忙抬起头来狡辩道:“当时属下家穷,是你看不下去,觉得我可怜主动施舍给我的。”
他身后的一帮人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后背,顿时感悟到毕思深为什么比他们官大了。睁眼说瞎话已经是算本事,又把瞎话说得如此合情合理清新脱俗,领导哪里还会找后账。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高仙芝,怒声斥责他道:“你做过盖嘉运的押衙,做过夫蒙灵察的押衙!当时我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镇使!你可怜?你穷?你当时威风八面,你跟我要田我敢说不吗!”
“现在风水轮流转!老子是安西四镇节度使了,这田我要拿回来!”
高仙芝又指着坐在下面的行官王滔、康怀顺、陈奉忠大声说道:“把这三人抓起来,打一顿板子!”
从门外果然扑过来五六位亲兵,直接把三人按到了地上,脸皮擦着木地板。他们毕竟是军中的人,皮糙肉厚根本不怕打板子,只要不是杀头,轻易不会服软。
李嗣业端坐在旁边并不发言,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看上去像是在报复,在公开报仇,实际上是在收拢所有的人心,取消所有人的提防。
所以当气氛已经凝固到冰点的时刻,高仙芝突然挥手说道:“把他们都松开吧。”
被松开的众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躲过此劫,依然感觉惶恐,高仙芝面容已经变得恬淡,高声说:“我受的这些气,今天算是全出了。今后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
众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们不会再害怕高仙芝秋后算账了。李嗣业也暗自佩服,这手段看起来简单粗暴,但对于没什么文化的唐军众将来说,这才能让他们放心。
如果仅仅是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李嗣业感觉高仙芝喜欢装的话,那高仙芝对于夫蒙灵察的态度,就实在值得商榷了。
他对这些官员使用明明白白报复的方法,对于夫蒙灵察却使用往日的礼遇态度。比如说他过去做四镇知兵使的时候,每日清晨卯时都要房中汇报昨天一天的情况,现在夫蒙灵察已经被解职了,他依然每日清晨都要去见他。
这让夫蒙灵察很是惶恐,他能够接受高仙芝疯狂报复,冷面相向,也能够接受他高声辱骂,奚落嘲讽,可就是不能忍受此人假惺惺地在他面前表演对旧上级的尊重,这种学习古君子之风的行为,真让他害怕,往往想要维持这种人设的家伙,通常是城府颇深,内心冷酷。
这样的煎熬一直到十一月初,夫蒙灵察终于离开长安要上路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解脱。
但很快没多久,高仙芝也带着李嗣业边令诚二人上路了,与夫蒙灵察前后就相隔了十五天,这十五天的距离,也就阻隔了许多的尴尬。
队伍将要接近长安的时候,李嗣业身边装扮成小厮的婢女道柔,不知不觉地脱离了队伍,朝着终南山的方向而来。
李嗣业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跟着他们进入了长安城。高仙芝在长安没有府邸,只好住在平康坊的安西留后院中。李嗣业在城中有一座宅邸,连高仙芝这领导都没有宅邸,他太露就太过分了,所以只能隐藏起来,假装没有房子。
他在长安城的这座房,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安西的人只有燕小四和家人知道,戴望也知道。
他们住进留后院就开始分散,边令诚自然是去翊善坊去拜见他的干爹了。高仙芝则想带领着李嗣业到右相府上去拜访。
高仙芝只有真正主动地去过一次李林甫李府邸,真正地得到李林甫的承认和肯定,这样他这个安西四镇节度使才能够做长,不会昙花一现。他就算再不懂政治,也不会玩弄权术,但这种玩意儿他就是掌控市场场控人生的东西。
他这次把李嗣业给拉上了要一起进去右相府拜访,同时真心地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能进入相府,也能获得相府的重视。
只是他的想法是好的,但右相府邸是个暗中深藏的地方,终其一生也不乏在其中有深谙道理的人作弄权力。
两人来到相府的侧门,高仙芝将拜帖递了上去,相府管事接了拜帖之后,送进去没过多长时间,相府的大管家来到了侧门口,对着高仙芝叉了一下手说道:“高中丞,敬请见谅,今日要见我家阿郎,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高仙芝扭头看了李嗣业,神情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你暂且先在门外等我,等我进去后说服中丞让他见你一面。”
李嗣业感觉到了一种拒绝,显然这种拒绝并不明显,这对他来说并未多大意外。也许高仙芝进去之后,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改变,但对他来说不是。
……
终南山的山路上,一名身穿青色衣衫女子往竹林深处走去,她的步姿轻盈,双脚走路如轻飘飘地向前走。
她来到了一处竹楼的前面,楼顶上的茅草发青发白,下面是竹木墙,有冉冉的炊烟向上飘起,宛如一处高人隐居的场所。
这名青衣女子就是道柔,她来到终南山便是为了面前此间的主人,一个面色白皙的博学少年,一个面如冠玉的道长。
她走到竹楼的台阶下,看到了道长李泌和另外一名男子在楼中对弈,这男子头戴远游三梁冠,身穿多彩的绛红色袍子。
道柔看见这个人之后,单膝跪地躬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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