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放晴的时候,李嗣业把戴望放到了堂屋前的廊台下,能让他多少晒一点太阳。戴六郎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有时几乎要到达弥留之际,李嗣业只能不停地给他灌热水。
脸部大面积烧伤放在现代不算什么大伤,更大的伤害来自心理上和尊严的。但眼下没有消炎药和抗生素,戴望就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完全靠着身体来顽抗。
忙碌了一个下午的李嗣业蹲在廊下,口中没好气地说道:“死逑了算了,省的半死不活难受。”
好在戴望终于在深夜里退烧了,李嗣业感觉他的生机正在慢慢恢复,总算是松了口气。
趁着情况好转的当口,他决定去平康坊的安西留后院转一遭,自从正月十四夜晚失踪后,到现在还没有去透面,难免会惹人怀疑。
李嗣业牵着马来到留后院门口,观察门房值守的神色,都没有什么异常,进门之后才见程千里蹲在院子里,见到他后神秘地招了招手。
李嗣业以为又遇到了什么情况,连忙朝他走过去,程都护将他引到了角落里,低声说道:“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
“长安发生了大事!”程千里的神情显得很严峻:“前天夜里圣人遭遇凶徒攻入花萼楼刺杀,幸亏有惊无险,圣人无事,逆贼已全部伏诛。据说大灯楼焚毁倒塌也是凶徒所为,这帮人真是胆大妄为,丧心病狂。”
“是吗?”李嗣业显露出吃惊的神色,也感受到程千里浓浓的八卦之心。
“听闻之前朝廷已经提前得知了凶徒要来长安行刺,却依然让他们险些得逞,太子亲自督办此案,也受到了牵连,差点就被废黜。”
他随着程千里语气的加重而重重点头,流言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你咋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
“谁说不吃惊!”李嗣业瞪大眼睛说道:“我听说长安城出了些事,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情。
程千里拍着他的肩膀道:“这是我从官场得来的准确消息,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散布流言也会被罪责的。”
“我自然知晓。”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留后院正堂中,夫蒙灵察刚刚从城中府邸过来,从他眼睛里闪烁出摇摆不宁的光芒来看,这消息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夫蒙对两人说道:“长安最近不安宁,我决定在二月初二离京上任,你们预先准备一下。”
“明日我将入宫觐见圣人,请圣人为啜律可汗赐婚,为他求娶都摩支之女和吐火仙可汗之女。”
李嗣业琢磨,一下子就给啜律弄两个老婆,这小子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二月二就要动身回往碛西,戴望的身体也不知能恢复几成,到时候上路旅途劳顿,可就又是一道鬼门关。
得到准确日期后,李嗣业也要赶紧返回新昌坊,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一个骑紫鬃马的贵妇给拦住了。
杨玉瑶头戴帷帽,身穿绿色圆领袍挡在他面前,她伸手拨开帷帽薄纱的一角,露出玉面朱唇,生气地指着李嗣业喝问道:“十四晚上老娘助你进宫,你话都没说就跑了!怎么回事,你是觉得我杨玉瑶的面子是块破布,想扔就扔吗?”
这女人有用。
李嗣业只好叉手赔礼给自己找一些借口,但没说是去救皇帝了,对方多少也能猜出些端倪。
“你是不是看见贼人从花萼楼劫走了圣人,赶忙跑去救驾,救驾有你的功劳吗?”
“没,没有,我就是看见了,但等我追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无踪了。让你给白担心一场。”
杨玉瑶的表情却是缓和下来,突然说道:“明日安胖子就要离京回范阳去了,你跟我去在城外灞桥边送他一程。”
“我送他?”李嗣业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了厌恶。
“怎么?安胖子让你很讨厌吗?”杨玉瑶开口为安禄山鸣不平:“他可从未得罪过你,还曾数次在我面前夸赞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见过有三百斤的君子吗?”
杨玉瑶在马上噗嗤笑出声,摘下帷帽问他:“明天你到底去不去,不用纠结,你走的时候我也会去送你。”
“好,我去。”李嗣业牵着马转身要走。
“哎,你去哪儿?”
“哦。”他回过头来说道:“我今日有些事情,暂时不能陪你。”
杨家三姐气恼地戴上帷帽,想朝廷的那些官员,哪个人见了她杨玉瑶都恨不得贴上去,在她杨家门外投贴排队者甚而有之。某人把这恩遇放在眼前不珍惜,就别怪她日后不给他机会了。
李嗣业十分注意打听张小敬的消息,他因为救驾有功,有可能被升任为将军,或许应该让他知道戴望这件事情。想碰的人碰不到,不想见的人倒总能在眼前晃悠。
他回到新昌坊中,正好道士前来换药,打开院门放进去,道士这次换药过程很快,没过几分钟便提着箱子离去。
戴望的情况好转,他时刻保持清醒,而且还能支撑着坐起来。
李嗣业坐在门槛上,回头朝他说:“二月初二,我们要离开长安前往碛西,你有什么想见的人,我可以提前去安排,譬如张小敬,他现在兴许还不知道你活着。”
“不要去见他。”戴望艰涩地摇了摇头:“也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免得他自我烦恼,他有他自己的前程。”
“关于这一点,我很不幸地告诉你,张小敬这辈子不会再有大的升迁,他也最终止步于六品以下这个台阶,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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