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在自行屏蔽和过滤那些近侍和大臣们,用花团锦簇或是骈六骈四的文字,轻描淡写或是避重就轻所包裹和营造出来纸面内容之外。另外使人微服易装稍稍了解之后,就很容易察觉到这些短暂休养生息的虚幻浮华之下,令人感到格外沉重和触目惊心的另一面真实。
比如,作为扬一益二的蜀都/南京曾经繁盛一时的象征。无论是世代沿袭下来三月三的蚕市、九月九的药市、冬至日的七宝市,还是对应四季时令市、灯市、瓷市和羊马市;乃至旬月举办的城内早市和城外的野市、小市,都已然断断续续的相继停办了好几年。
而作为天下最大的造纸业中心之一,城外曾经专供官用和宫内“大小黄白麻纸”的连片作坊和工场;连同城内以雕版印书闻名一时的“西川过家”、成都“卞家”、“樊赏家”等大小书坊,都已然在兵火患乱中,只剩下一片残破的废墟。
曾经号称常年“商旅辇货至者数万”、“百货咸集,蠢类莫遗。旗亭旅舍,翼张鳞次。榆杨相接,桑麻渐繁。”的成都府内外;如今最主要的市面贸易和抽税进项,居然就只剩下相对大宗的盐铁、丝药和蜀马而已。
而这部分的收益,一半归于西川镇,一般归入政事堂所管的户部和盐铁司。至于行在本身,在逐步减免和取消了三川各地的宣索和土贡,以为支应收复关内的大战之后;如今行在剩下的主要公开进项,就只有成都府包括锦官城在内,数城的田赋和户口两税了。
而今,为了支持来自西北的宰相郑畋所主持的光复大业,他这个天子也要带头缩减用度,以内孥助军的同时劝募于城中富户巨室;更加频繁的售卖告身和勋职、散官、爵级、度牒。然后还要暗中派出许多宦者,到相对太平一些的西南各州地方上去,继续巧立名目的敛财以充内用。
乃至为了变相的省钱和节流,他已经开始用手书的“御宝”,来取代之前赐下的那些财帛器物了。因此对这位好容易改弦更张过来,想要发愤图强的大唐天子而言,这一切真的实在是太难了。
好在那位出走西北的大都统,宰相郑畋总算是没有辜负他的所望。不但依靠从河陇各路带回来的各族联军,顶风冒雪强袭夜入关,一举了扫平了关内大多数地方的贼氛,而将黄逆的伪朝之势给压缩到了长安附近的一隅;还对贼属各方势力张开了落网以待。。
眼见得窃据兴元府而把持出蜀要道的尚氏贼首,也被朝廷尚以公主的手段所蒙骗,就此伏法传首所部溃灭之际;这可谓是双份的捷报和快意纵然。然而,当他收拾天下而重整河山的期望和归还故都的景愿,还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就被从兴元府和东川出现的太平贼给打破了。
而这场在成都城内所举行纳妃的典礼,未尝也不是对于城中尚未知情却隐隐有些惊惶的人心,一种变相的安抚和转移视线呢?自然了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被动冲喜的对象,大唐天子的心情自然不会是太好了。
“圣主,此当大喜之日;还请保重尊提,以待佳期。。”
似乎是觉察到了这位大唐天子的不虞心情,而身为同母胞弟的寿王李杰温声劝说道:
“至于东川之事当无须挂怀,宋帅乃是干练稳健之辈,既已截获贼军,自当短时内无虑其他了。。至于兴元府方面,更是有飞龙使坐镇,总率北上各路。。。”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城门方向突然飞驰过一骑插着五面特急军情小旗的信使来。然后,又变成了大内第一近臣李文革,那颤颤巍巍而来的干瘦身形;只见他涂脂抹粉过脸上十分颜色难看的惶然结巴说道
“圣。。。圣。。圣主,城固之战败了,小杨都监在兴元府去了,余部被围了在了南郑城中待援。。。”
“那还不快召还北上兵马,再令关内南下救援啊”
下一刻,唐僖宗李儇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儿就倒栽下城堞去;而原本强撑硬挺的身形也像是被一下子戳破的气球一般的佝偻了下来,又嘶声气竭的突然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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