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了捉住了,不枉连日的操练。。”
“好贼子,这些日子的失窃便是落在头上了。。”
“还是个惯犯之辈了,我的那些鸭子啊!!”
张训闻言却是愤恨与羞耻如斯恨不得当场咆哮起来。若不是因为那些太平贼酷毒地方的缘故,自己堂堂淮南官军中斩将夺旗的先锋大将,怎么就会折辱在这些村夫野民之手,而被当做了偷鸡摸狗之辈呢?
正当张训竭力挣扎着身子,想要抽出护身的短剑,然而下一刻又有一个声音惊呼道:
“不好,你瞧他目赤如丝,额腮皆红,怕不是已经染了外间的疯症了?”
“那还不快打死了拖出去烧了,难道留着沾染上大伙么?”
然后就是一阵棍棒如雨下打的张训痛哼惨叫连天,连囫囵话语都说不出来了。这一刻他只想一死了之罢了,也好过继续在这群愚夫暴民手中受辱下去。随后,他的横刀以及随身短剑也被人冷不防抽了出去。
然后有人叫嚷起来:
“这厮还带了刀兵哩,这怕不是等闲的窃盗呢?”
“瞧瞧这刀头上的花饰,这可不是普通庄户人家用的啊”
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
“那咱们岂不是捉到了一个积年悍匪了?”
周旁之人纷纷惊叹道:
“快停手,还不快停手,都打死了怎么拿去换东西!”
“却不晓得这厮能否值得上我那群鸭子啊?”
“看着行头,怕不是能换来一头羊了。。”
“何止一头羊啊,若是大有来历的贼头,就算是囫囵整只的牛马也是可以指望的啊。。”
然而,听这些七嘴八舌的一轮话语,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而郁积在胸的张训,也终究是受不住心中连急带气的悲愤莫名,从心头猛然涌上喉头一口老血喷吐着昏迷过去了。
带到了第二天正午,早早等候在路口上充作眼线的乡民,也终于翘首以盼的等来了一小队打着鲲鹏青旗的人员。只是其中并没有多少意料当中披挂铠甲的军士,而是好些带着黑纱濮头,身穿青灰两色紧袖箭衣或是束身胯衫的军吏和文员。
随后,作为带队的采风官韦庄,有些惊诧的看着这些拦去道路的村人,以及被簇拥在其中五花大绑起来肿的像是猪头的“事物”。不由心中纳闷道,难道眼下江北各州境内,居然还有这种公然阻道,威逼和要挟太平的不怕死之辈么?
然后他就见到分出一个满脸尽是褶子和跛裂,看起来明显未老先衰的中年汉子,谨小慎微佝偻着后背大声喊道:
“小人在此求官爷们一个恩德。。。”
“不知你们所求何事?”
韦庄却是越发警惕起来,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
“咱们村里昨日里恰巧逮住了一个大贼头,还想请问官爷一声,州县里的悬拿和赏捉,可还算数不?”
“当然算数!只要能够验明正身,还可以折变成相应的财帛米布、禽畜牲口呢!”
韦庄闻声却是毫不犹豫道: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这名领头汉子及其身后众人,不由左右相顾欢欣鼓舞的叫喊起来。
于是在片刻之后,韦庄就拿到了作为相应身份证明的一柄短剑,却是不由微微一惊有大喜过望起来了。因为他毕竟是多年京城游学和举士的出身,就算门第破落了,相应的眼力和见识也比其他地方的士子稍广一些。
正所谓是“兵刀将剑庶人棍”的基本道理,而军中的佩剑自然与那些喜欢弹剑挟击、崇尚轻捷猿蹂游侠儿,所善用的轻剑、快剑孑然不同。在通常情况下,只有隶属大内仪卫资序的千牛子弟和庭前诸仗,才会在仪刀和朴头枪以外,再配属这种带有繁复的花饰纹理,而在礼仪和装饰性质上更甚于防身功能的银装短剑。
而这些年朝廷也越发滥觞名爵于地方,因此就连藩镇之中也开始仿制此类的形制,而赏赐于侧近子弟和亲牙之属。因此,既然对方能够得到这么一柄银装短剑,那起码也是一方势力亲卫将属的职介。
因此,这时韦庄甚至生出了一些有些抵牾的念头来:如果自己能够略过这些人而独占此功的话,那最少也能成为仕途上更进一大步的绝妙助力。然而下一刻,他就抛弃了这个不堪的念头。
就像是那位大都督专门给他们公开授课时硕果的那句话:“一个谎言/错误,却是需要数个乃至更多的谎言/错误来弥补和维系的。”难道他韦端己的人品和前程,也就值这么一个地方头目的分量么?那也是在是太自甘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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