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会时时觉得自己手头无人可用。
虽然天子周弘殷多疑寡恩,又经常闹些莫名其妙的幺蛾子,尤其病重之后,更为反复无常,可太子却是个仁厚的,石启贤同他来往密切,很能把握自己必定不会因为帝位更换而被闲置。。
当今皇帝习惯大权独揽,下头宰相也好,大臣也罢,都只能在他框定的范围之内施为,一旦越了线,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周承祐却是个肯给下头人空间施展的,如果能得在其人在位时揽住大权,自然能有所成。
士大夫谁人不想做出一番事业,青史留名?
石启贤做到这个高度,已是必定会在史书里有自己的位置,可会被人如何书写,却还要全靠他自己。
如果光看他从前所为,多半只是被一笔带过,并无多少特殊之处,石启贤又如何会甘心?可要是可等到周承祐上位,能有大功大绩,却又全然不同了。
不过周承祐虽然有他的好处,却也有劣势。
太子仁厚,愿意给下头人机会表现,自然涌过去的人也多。
石启贤既不是帝师,也不是太子潜邸故人,比起旁人,优势并不明显,正要提前拉好一波班底,将来做事时才好使力。
“我听左久廉说,你眼下管着酿酒坊?”石启贤略一思忖,开口问道。
他此时看了裴继安的文章,只觉得此人饱有才华,博览群书、又耐得下性子做事,可文章毕竟只是文章,文事也只是文事,还不知道出身、背景、行事。
作文容易,钻研容易,做事难。
石启贤从来不是吝啬之辈,他既然有意要将裴继安收入麾下,便会给出相应的好处,只是这个“相应”怎么评判,却没有那么简单。
最妥当的就是给他派一样事情,看看其人怎么做,做得如何,以观其能力。只是这个“事情”却不好寻,最好难度得当,又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是太难,就不是挑选人才,而是赶客,太容易了,又看不出深浅,而离得远了,更是连舞弊都不知道。
裴继安却不知道只这几息的功夫,对面的石启贤脑子里就已经转过这许多念头,他只应了一声是,并不多话。
石启贤却是转头看了一眼左久廉,笑道:“你这手下,颇有你当年风范——一般是只爱做事,不爱说话!”
左久廉心中的骂声都快要把自家的天灵盖掀翻了,暗道:这等货色,何尝赶得上老子万中之一!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他好容易才把愤愤不平压得回去,面上勉强跟着笑道:“参政过誉了。”
活脱脱就是一副爱护手下的模样。
左久廉如此表现,倒叫石启贤心中生出几分怀疑来。
毕竟是在流内铨做过官的,他很清楚哪怕是自己手下,肯定也大把欺上瞒下之徒,并不排除这裴继安和左久廉联合起来,骗过自己的可能——左久廉可能自己也没有细究,甚至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想到此处,石启贤犹豫了一下。
酿酒坊确实很重要,一动不如一静,按道理来说,最好还是先等银钱筹备之事落定之后,再调来自己面前设计好生试炼才妥当。
可按着今次此人递上来的奏事,这“隔槽法”确实有妙用,很能解一时之急。
他沉吟片刻,抬头对着左久廉道:“我欲试行这‘隔槽法’,却不能突然施为,最好先择一地以实试之,拟调这裴公事过来协管此事,由你主持,如何?”
左久廉面上有些难看,道:“难得参政看中,只是那酿酒坊……”
他一面说,一面转而看向裴继安,转问他道:“裴三,你以为如何?”
左久廉虽然没有明言,可话中之意,分明就是叫裴继安自己聪明点,好生找个理由出来拒绝,莫要叫他为难,一下子就把问题轻轻巧巧地推了出去。
在他看来,自己不好直言推拒石启贤,可裴继安的官品太低,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束缚。
裴继安正要回话,对面石启贤却是皱着眉,盯着左久廉道:“而今酿酒坊已是如此,再如何管,都只能强行摊派,既如此,还不如叫他来施行‘隔槽’之法——此文由他所撰写,又对相应条例、故事了熟于心,十分合适——难道你竟是有什么意见?寻出了什么不妥?”
石启贤虽然一向和气,却不代表他没有官威,此时把声音放沉,又冷冷盯过来,把左久廉看得才干了一茬的冷汗又冒了一茬出来,只好道:“下官并非此意,只是隔槽法非同寻常,不能轻易为之,裴继安虽然有些文才,然则其人未必能撑得起这样大的框架……”
“所以我叫你主持此事。”石启贤不耐烦了起来,“能不能轻易为之,你我说了都不算,自然要上递朝廷,仔细权衡之后,再做计较。”
左久廉的话直接被噎了回去,却是忍不住腹诽:上头怎么知道什么隔槽法?下头又哪里敢多说什么?你要是打算施行,狗屎也能把外头面给磨光了,锃光瓦亮的,还要来我面前充大尾巴狼!
况且叫我主持此事,我那司酒监中一堆烂事,你也不看年初给我差遣了多少事情,我一个人,又如何管得过来?到得最后,说不得管事的还是要分到那裴继安身上。
想到这一处,左久廉越发觉得不满,然而石启贤不待他有什么反应,已是才从他肚子里钻出来似的道:“况且我也不会他一人管事,一会看看谁人抽调得出来——最好把掩夫叫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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