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亲哥,不能打,也不能骂,劝都要悠着点劝,唯恐伤了对方的心。
郭东娘原还只担心幺弟那一处有不妥,引得父亲不满,谁想到前边还未处置妥当,此处郭安南居然也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情,她只能设法往回找补。
“先不要声张,我去爹面前认下此事,自承乃是见那沈姑娘十分可怜,我又无人作陪,因同她十分投缘,一时冲动,便出口相邀来家中做客同住,后头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她仔细想了想,确定可行,复才道:“我把此事揽过来,又过了明路,将来就不怕那裴继安去说。”
兄妹三人都是未婚未嫁的,俱未成家,全靠郭保吉这个父亲大树遮阴。
只有郭保吉器重儿子,肯给儿子卖力铺路,郭安南才可能有青云直上的那一天。
一旦给他发现长子脑子里头进了水,不肯托举,次子又是个无勇无谋的,哪怕不能同廖容娘再有子嗣,寻几个侍妾再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男子七十都还能有孕,父亲今年才四十余岁,想培养一两个继承人,并非毫无可能。
郭安南勉强道:“我那话虽然不是很妥当,却哪里就至于到这一步了?”
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否掉妹妹的提议。
郭安南并不蠢。
他在族中长大,见惯了同族同宗的人,叔伯之间为了田地、产业争得头破血流,即便同母所处,兄弟阋墙也不鲜见,在边上,却不见他叫上跟着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明明也分管堤坝、圩田的事情啊!又是亲生子,带一带,顺理成章的事情,爹他为什么不肯?
郭安南却没有想这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大人叫了那裴继安来,裴老三的嘴劳不牢的,不会把自己的话传去给大人听吧?
***
郭家两兄妹猜的并没有错,郭保吉去得衙门没多久,那打京城来的急脚替就到了城中。
一众官员摆了香案接旨,先听得带着豫西口音的黄门骈四俪六一通念,都没听懂说的什么意思,好容易把那圣旨接到手上,打开一看,上头先盖太子监国印,又有中书印,一应手续俱都齐全,寻得当中内容一看,果然是朝中同意此处修圩田堤坝了。
京城距离宣州何止千里,天子周弘殷再次重病的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快传过来。
不够见得圣旨上头的太子印,郭保吉还是略猜到了几分。
又是太子监国,看来天子那一处不太妥当了。
天子妥不妥当不要紧,只自己才要紧。
数月辛苦,反复上折,又寻了无数人帮忙在后头说项,终究还是没有白费,郭保吉面上登时露出笑来。
宴席早就摆好了,他亲自陪宴,十分给来人面子,又送了些东西,坐了小一刻钟,直到外头有人站在边上挥手示意,他才借故走了,留下几个佐官陪坐。
一出的门,郭保吉就转去了偏厅,走进一看,果然无论远近,但凡被自己叫到的人都到齐了,他也不耽搁,吩咐众人坐下,先把就把方才圣旨上的意思转述了一回,又道:“今次事情赶得很,既是朝中旨意已下,择日不如撞日,这圩田今日就开始动工罢!”
又鼓励了几句,又提点了被召来的县丞,另有州中的州官,要他们好生配合,不要拖后腿捣乱,连训带说,过了一炷香功夫才把人都放走。
又对着当中的一人道:“继安,你且留一下,我有事寻你。”
其余被叫来的人见怪不怪,知道裴继安此时乃是这监司面前的大红人,回回都要留下来说上许久话,是以头也不回,各自都走了。
郭保吉本身就粗通水利之事,此时抓着裴继安问了半天,直到确认样样都没有问题了,才把一颗悬在半空的心往下放了一点,最后道:“你生于此长于此,又同你爹一起跑了许多年,我不如你,你既然说没事,我也信你说的话,这圩田、堤坝两处,就全数交给你了,莫要叫我失望才好!”
又问道:“你可有什么东西想要的?此时不放先提得出来,但凡我能满足的,都能应了,即便现在做不到,只要不太过分,将来也会设法给到你。”
这是在给许诺了,几乎是在明晃晃提醒裴继安——可以要官要差遣了,你想要哪一处的什么位置?
该是自己的东西,一样都跑不掉,只是眼下只有些小功,并无大功,裴继安一向是个谨慎的性子,自然不会开口,想了想,索性道:“当真有两桩想要的,今日打算同监司讨一讨。”
郭保吉好奇道:“是什么?”
裴继安道:“其一乃是监司门下的一名幕僚,唤作蒋丰的,我手头人不够使,想问监司要来帮一回忙,替我打点事情,等此处告一段落了,再还回来。”
不过是一个幕僚,从前还在自己门下坐冷板凳的,对郭保吉来说,自然不值一提,虽然心中疑惑,他却是半点没有表现出来,立时就应道:“你既然用得惯,等我同他分派一句,今日起就跟着你了。”
裴继安迟疑了一下,抬了抬头,复才道:“另有一桩,却是我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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