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被点了名,沈念禾躲之不及,只好隔门应了一声,在外头略等片刻,留够时间给里头那人把眼泪抹了才敲门进得去。
屋中除却郑氏,另有一名三十上下的妇人,想来就是谢处耘的生母了。
那妇人方才听声音时柔弱极了,可眼下看相貌却全不是一码事,那眉尾有一点凶吊梢,颧骨又有些高,此时又是同和眉善目的郑氏坐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生出敬而远之的心思。
她见得沈念禾自后头进来,面露诧异之色,转头问郑氏道:“这是哪一府的姑娘,我好似不曾见过的?”
嘴上说得十分客气,可她心中却已经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裴家自出了事,从来谨言慎行的,老老实实便同往日亲友断了交,怎的家中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人来,还在后院中行动自如的样子。
若是光看来人相貌打扮,干瘦寒酸,可再瞄一眼其行动进退,站立时的姿仪,便晓得这不是寻常小丫头,应当有些来历。
她在此处细细打量沈念禾,沈念禾却是把手中书篓放下,不去直视对方,只疑问地叫了郑氏一声“婶婶?”
郑氏站起身来做引荐,先指着那妇人对沈念禾道:“这是你谢二哥他娘……”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得外头匆匆一阵脚步声,又有人在大声说话。
“三哥,我进了衙门,一定好生听你的话,再不似从前那般贪玩胡闹,也要做出一番事来!”
声音欢欣雀跃的。
不过几息功夫,就有人自前头推门进来,边推边道:“你只不要捣乱便是,只做半年,等到开了春就老实回去读书。”
是裴继安。
他身着吏服,脚步迈得极快,却不妨见得里头这许多人,登时吃了一惊,先叫了一声婶娘,另看了沈念禾一眼,对她微微颔首,示意稍等,复才对那妇人道:“郭夫人是来寻处耘的罢。”
那妇人站起身来,笑得有些勉强,道:“怎的这样客气,从前一向叫我二姨母……”
“三哥从前叫你二姨母,是因为我爹同裴六伯情同手足,你而今已经是郭夫人,自然不能再这般叫……”
谢处耘站在门外,并不进来,只冷着脸道。
又看着那妇人道:“你来这里作甚?这可不是郭家,你总不能再叫我滚了。”
这话里裹挟着满满的怨气,一下子就把对面那妇人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强忍着同郑氏道:“采娘,多谢你这一阵照管,只这孩子也已经离家十余日,当要回去了……”
谢处耘冷笑道:“谁要回去?回哪里去?这便是我家!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自在家中住着,你一个不招待见的客人,来旁人家中说的什么混账话!”
那郭夫人哽咽了一声,显然十分受伤,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裴继安立在一旁,忽然开口叫了一声沈念禾,道:“你与我来。”
沈念禾知道这是有意避开给谢处耘母子二人说话,连忙抱着书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裴继安腿长,三步几乎要做沈念禾五步,此时却刻意走得慢些等她。
才行得几步出去,沈念禾便小声道:“婶婶还在里头。”
裴继安道:“她自晓得处置。”
一面又将她怀里抱着的书篓接了过来,问道:“都看完了不曾?”
沈念禾点了点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道:“好险没误了时辰,叫三哥多费心了。”
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屋子里一眼,道:“里头不会吵起来吧……”
裴继安眉头微紧,最后还是道:“毕竟是亲娘,再如何也不会害他。”
他想了想,道:“我同人说好此时去还书,你若无事,便也去瞧一瞧罢,平影阁中有不少藏本,轻易不外借的,今日正好搭着去看一回。”
***
裴、沈二人才出得门,那郑氏便同谢处耘道:“你娘特意来看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毫无痕迹的,就把那郭夫人来接人改成了来看人。
她一面说,一面上前把谢处耘拉得进屋,又道:“你二人坐着说说话,我去外头买点子东西。”
就这般把门一关,自己出去了。
三人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谢处耘虽是进了门,却站在门口不肯动,也不说话,甚至偏过头,并不去看他娘。
郭夫人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拉他的手,想要叫他坐下,却被一把甩开。
她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小耘,我晓得你受了委屈,只是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我全是为了你好,你多少也体谅些……”
谢处耘一下子就把头转了过来,眼中含泪道:“我体谅你,你可曾体谅过我!我想着你也不容易,腆着脸就去了郭家,叫我去州学我也去了,叫我忍那郭向北我也忍了,可这回乃是他出言挑衅,你知道他说你什么!回头你还要来怪我,喊我滚,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
郭夫人面上全是泪,只一味道:“我晓得,我晓得,只当着那许多外人的面……”
“那你叫外人当你儿子去!”谢处耘站直了身子,十分失望地推开她,又让开两步,“三哥已是替我打点好了,我过两日便去衙门应差……”
郭夫人面色大变,急急问道:“应什么差?难道你竟是也要去做个吏员?!”
谢处耘不悦地道:“同你有什么关系!做吏员丢你的脸了?”
郭夫人哪里敢点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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