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确实同裴家偶有来往,可那来往只局限于后院。
郭安南知道继母廖容娘时常送东西去裴家,他自己上次也去过一回,不过主要是为了谢处耘,其实同裴继安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往日所有送的礼加起来,比起今日裴继安给的这一张单子,也是小巫见大巫。
郭安南听父亲郭保吉说过原本拟要举荐裴继安做官,后来因为各种缘故,最终作罢的事情,此时难免想得多些。
两家既然并没有多少交情,还送来这样重的礼,就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是那裴继安想请父亲给他重新荐官?或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想求上门来?
这东西若是旁人送的还不打紧,可麻烦的是裴继安送过来的,他那一家还扯着谢处耘。
对于那个继弟,郭安南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却也没有多少好感,只觉得麻烦得很,同个拖油瓶一般,对待起来轻不得也重不得。
郭保吉任的是一路监司,手中握有实权,被求办事的时候数不胜数,郭安南在清池县做了这几个月的官,几乎时时被人奉承,自然有了几分警醒,生怕自己不够谨慎,最后叫父亲脸上不好看,是以等到晚上郭保吉回来,连忙把那礼单送了过去,又将白日间的事情简单说了。
“那裴继安走得快,儿子也不好当场拆他的礼单看,眼下东西都收下来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寻的这许多,管事的说多是现在有钱也没处买的,儿子怕他那一处是想求什么难得的东西,偏又有那谢处耘在中间杠着,麻烦得很,只好干赶紧来同大人说一声。”
郭安南问得心中忐忑,却不想对面郭保吉接过他手中礼单,略看了一眼,竟是笑了笑,道:“他说是送给你的,你收着便是,那裴继安上回来寻过我一回,说是你从前帮着搭了一把手,拦了人去抢他那妹妹,心中十分感激,只觉得欠了个大人情,定要快些还清了,不然总是不舒服。”
说到此处,郭安南也有些感慨,道:“裴家不愧是十代名门,已是到得这般地步,依旧还留有风骨在,那沈轻云送得女儿过来,也算是选对了人家。”
上回给了那一份奏疏给自己做大礼,今次还送这许多东西过来给郭安南做小礼。
莫说自己儿子只是拦了一下,算不得帮过什么,便是当真救了那沈家女儿性命,这裴继安帮着未婚妻把接二连三的回礼砸过来,也已经还得够干净了。
这些个年轻人,醋劲实在太大,熏得人眼睛都不舒服。
郭保吉实在好笑,本是打算叫管事的去,想了想,索性吩咐道:“你明日跑一趟,把那裴继安叫来,说我有事要寻他。”
他千里而来,到得京城之后,这几天几乎一时都没有停过,尤其今日下了朝,又被天子留下来奏对了半日,问的话里头除却翔庆军,自然少不得雅州军饷粮秣筹集进度。
眼下最终的期限已经在即,不少原本信誓旦旦说一定能凑得够数的县镇,前一向又忽然改了口,跑来监司里头同他诉苦,说什么要再宽限一阵子。
除此之外,还有两三个大县虽然筹够了,却是闹出极大的民愤来,甚至有人牵头要上万民书,好险被压了下去。
郭保吉到江南西路大半年,又是由武将转做一地监司,正憋着一肚子的力气想要做出一番事情来,偏生过了这许久,依旧样样不顺,今次到得天子面前,竟是找不出什么足以自表的。
他翻来捡去,发现辖下做得最好的居然是宣县。
宣县赋税收得最齐最快,役夫也从来没有少过数,另有雅州那一处的粮饷,给裴继安这么一运作,不但把银子筹够了,还将宣县公使库的名号都打了出去。
等到郭保吉来得京城,才发现原来不过一部书而已,竟是在京中引出这样大的动静,几乎是朝野尽知,实在值得拿来说一说。
他今日又把裴继安上回送的,在京中发现朝臣奏疏、天子手书、中书批示等等的折子略改了一改,递得上去,果然引得朝中大震,为着此事,政事堂中好几位大臣到得此时依旧还留在宫中商议。
虽然未有结果,然而可想而知,今次自己已经算立了功。
这回入京奏对,若无宣县,自己虽然也能过关,却必是没有这般顺利,而宣县的这许多好处,又离不开那裴继安的手笔。
郭保吉原来就想把那裴继安引至门下,只是因缘际会,两次都没有做成,当时虽是有些可惜,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不过一个小吏而已,再怎么得用,也无伤大雅。
直到今日站在文德殿内,他当众出列,照着那折子里头的框架一一陈述,引得百官瞩目之后,终于发觉那裴继安能当大用,必要快些招揽入手。
郭保吉说风就是雨,吩咐完儿子之后,心中已是在盘算明日见得裴继安,要怎的说服他好生为自己卖命。
郭安南却是满脸难色,回道:“大人,那裴继安已是回宣县了,今日除却来送礼单,另也是来辞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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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房之后,郭安南犹有些魂不守舍。
他站在桌子边上,半日不晓得坐,只呆呆地立在原地,脑子里头全是父亲方才说的那一句话。
——“只觉得欠了个大人情,定要快些还清了,不然总是不舒服。”
这话同先前裴继安来的时候说的连起来一起看,他忽然发现,原来上回自官驿送来的三十部杜工部集,竟是那沈家姑娘给自己的,而不是那裴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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