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眉毛一挑,看向那秃顶老翁,道:“老先生,你也是生意人,应该知道人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各有分野。读书好的,不一定会经商;赚大钱的,未必有学问。就比如这赛马,您这么大岁月,虽然见识广,却未必能看出,哪匹马会赢。我虽然不读书,却知道天下事,而且善于相马!要是咱俩对赌,我能让你输脱底裤,清洁溜溜的回去!”
这些话说得很不客气,那些老家伙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先前看走眼了!原以为是一位恭谨谦逊的少年,谁知道是浑身长刺的刺猬!”
“董老秃,你这是自找难堪!想当年,这小子才五六岁,就让钱先生和太太灰头土脸,那件事闹得很大!,钱太太上了吊,后来又救活了!这件事,你难道忘了?”
“哈哈,我想起来了,你那天没去参加寿宴!”
“董老涂,没听见没有?这小子跟你叫板呢!你能忍下这口气?”
秃顶的老翁名叫“董老涂”,据说是董其昌的多少代后裔,家里做船运生意,控制着董家渡码头,还是董家渡船坞的股东之一。
董家渡船坞历史悠久,始建于1853年,是魔都首个近代完整的船坞。
因此,董老涂原本根基深厚,但是随着青帮杜悦笙、黄金榕的崛起,董家渡的生意被抢走不少,所以家境不如以前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看不上秦兆吉这种暴发户。
他向来养尊处优,猛然听见秦笛的话,顿时血往上涌,睁大眼睛,瞪着对方,怒道:“年轻人,初出茅庐,敢说这样的大话!老夫要好好教训你!我要跟你赌一把,让你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随即,他将目光移向秦兆吉:“既然是打赌,就不能小打小闹。我跟秦家赌五万大洋,你们爷俩敢不敢?”
秦兆吉身子一颤,回头瞪了秦笛一眼:“你这惹祸精,早知道这样,我不该带你来!”
他对董老涂陪着笑脸:“老哥,小孩子说话,怎么能当真的?兄弟我做东,看完赛马,请你去饮酒,给你赔个不是。”
董老涂大怒,伸出手指,指向秦笛,道:“不行,我得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旁边的人纷纷劝道:“算了算了,董老秃,你都七老八十了,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呢?”
但是好说歹说,董老涂就是不依。
秦兆吉瞪眼瞧着秦笛,大声呵斥道:“你白长这么大!怎么没点儿眼力劲!赶紧给董老爷磕个头,这事儿就算了!”
秦笛心道:“若是搁在当年,敢对我指指点点的人,早被我一巴掌拍死了!”
他看着董老涂,淡淡的道:“老先生,不就是五万大洋吗?我跟你赌了!”
然后他对众人抱拳:“请诸位老爷子做个见证。若是我输了,自然送上五万大洋。若是董先生输了,别怪我上门催债!”
董老涂的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心道:“你还敢上门催债?不知道我家里养着几十个打手?若是惹毛了我,我将你们秦家连根拔除!”
然而他嘴上却说:“休说大话!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拿出五万大洋?秦老头,你孙子说的话,你可得帮他兜着!”
秦兆吉欲哭无泪,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都在看热闹,眼见双方势同水火,还忍不住在旁边煽风。
“好说好说,我来作见证!”
“谁要是赌输了,拿不出钱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哈哈,才五万大洋啊?是不是少了点儿?”
“不少了,不少了!再多要闹出人命!”
老实讲,为了五万大洋,真可能出人命!秦兆吉经营纱厂,辛苦多少年,每个银元都不舍得花;董家虽然富裕,也难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钱。
接下来,在众人的撺掇之下,董老涂和秦笛各挑一匹马,以这场马赛的结果定胜负,谁的马跑到前头,谁就赢了!
董老涂抢先挑了三号马,那匹马毛色纯白,膘肥体壮,此前的战绩非常好,夺冠的呼声很高。
秦笛挑的是十号马,才只有三岁半,颜色乌黑,仿佛黑龙一样,这是一匹生马,总共才上过两次赛道,第一次将骑手摔下去了,第二次跑出了赛道,因而没有成绩。
众人都纷纷看好三号马。
“姜还是老的辣!董先生,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秦小子,你现在认输也晚了,赶紧回去跪祠堂吧。”
秦家在魔都并没有祠堂,但是有些大户人家是有的。
秦兆吉面色如土,心想:“这还用比吗?肯定输了啊!”
另外还有许多观众看好了马,纷纷去旁边的官方机构下注,这也是跑马场赚钱的主要方式。如果光看不赌,举办方还怎么赚钱?
又等了好大一会儿,比赛才正式开始。
众人都屏住呼吸抬头观望,秦兆吉的黑脸上增添了一丝血色。
董老涂秃顶油光发亮,脸上肥肉颤抖,神色越发显得狰狞。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发令枪声,十来匹马猛地窜出来,拼了命的往前跑!
众人的心,都随着马蹄的跳跃,“砰砰”跳个不停!
仿佛一阵风掠过,第一圈很快跑完了!
三号马跑在最前头,棋手的经验很丰富,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地步!
董老涂扬声大笑:“我要赢了!哈哈哈哈!”
十号马被骑手勒住了缰绳,竟然跑在最后头,一面跑,一面发出“唏律律”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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