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村一隅,庞家小院,看门狗无精打采的躺在门洞里,几只小鸡在角落走来走去,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子在边上玩泥巴。
房间里,庞秋坐在榻上,和内人张氏低声交谈着。
“今晚,你收拾收拾,明日,带着大郎、二郎回娘家去,旁人若要问,你就说回去看看,顺便找娘家人借钱。”
“最迟到下旬,我就会去找你们,然后去湓城,再去别的地方。”
张氏闻言有些发愁,迟疑片刻,问:“当真要走么?这才入夏呀,不如...不如我们再想想办法?”
“好歹...好歹辛苦多年才攒下几亩鱼塘,就这么...”
“要走,必须走。”庞秋将碗里的凉水一饮而尽,“若等到秋后,情况不对时,我们想走,里吏也会盯着,哪里走得脱?”
张氏还是有些舍不得:“塘里的鱼死了,可是我们...我们若出去打渔,辛苦些,总是...”
庞秋把碗放下,苦笑起来:“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我们欠下的债,就指着鱼塘里的鱼来还,鱼都死了,债就还不起了。”
“利滚利,本息加起来差不多三万钱,谁还得起?把鱼塘、值钱的家什都拿来抵债还不够,还有赋役怎么办?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趁着现在刚入夏,旁人都想不到,我们赶紧走,到别的地方去,好过留下来苦熬。”
张氏依旧愁眉不展:“可是,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要去哪里?”
庞秋叹了口气:“去哪里?去湓城或寻阳,那里大户人家多,给人家当佃户,苦是肯定苦的,但不用服役,这也是不错的。”
张氏听得良人这么说,不再问,只是叹气。
能不走,当然是最好的,但辛辛苦苦养的鱼,说没就没了,日子过不下去了。
家里就靠养鱼的收入撑着,时不时捕鱼卖,补贴家用,但为了养鱼,已经欠了债,若鱼养大了卖掉,还了债还能剩一点。
现在鱼都死了,收入没了不说,欠下的债很难还得起,到时候债主上门,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日子就没法过下去。
过不下去,就只能如年前那几户人家一般,举家逃亡,但官府看得很严,有了上次,再有人想逃,就不那么容易了。
所以,要走确实要早点走。
夫妇俩正唉声叹气间,院外传来儿子的说话声,听动静,似乎是同村的李笠过来了。
李家和庞家一样,在村边有十来亩鱼塘,此次也一起倒霉,鱼塘里的鱼都死光了,庞秋下了榻,走到门口一看,却见李笠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庞叔。”
李笠和庞秋及张氏打了招呼,然后道明来意:“我是来跟庞叔商量一些事情的。”
庞秋让李笠进来,坐着说话,张氏起身出去忙家务。
李笠看着一脸愁云的庞秋,问:“庞叔,鱼塘出了事,如今有何打算?”
“唉,这不正和你叔娘商量着么?我打算去城里帮佣,想办法挣些钱。”
“”庞叔,在城里给人帮佣,一日工钱不过二三十文,哪里够?”李笠自顾自说着,仿佛看不见庞秋的目光游移不定。
“我家鱼塘也倒了霉,庞叔是知道的,所以这几日思来想去,想了个办法赚钱,把日子过下去,我觉得这办法还是不错的,所以来找庞叔说说。”
庞秋听李笠说有办法,心里不是很相信,毕竟他一个成年人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李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顶什么用?
不过最近有一件事,让他对李笠有了不同的看法,所以他倒想听听。
前不久,李笠被人告官,说是妖党余孽,全家都被抓了,全村都以为李家完蛋了,结果李家的老小居然没事。
庞秋听人说,是李笠在郡廨自辩,洗刷冤屈,诬告之人随后被打入大牢。
所以,这件事让村里许多人对李笠刮目相看,现在,庞秋就想听听李笠有什么办法赚钱。
因为若是可以,他当然不想举家逃亡。
李笠笑眯眯的看着庞秋,说:“庞叔,实不相瞒,我想租你家的鱼塘养鱼,两年,租金先付一部分,现钱,铜钱,先给大概两万钱...”
庞秋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先付两...两万钱?
李笠继续说:“然后还要雇佣庞叔帮忙,打理鱼塘,工钱好说,庞叔觉得如何?”
。。。。。。
李家院子里,聚集着许多人,大多是男子,有老有少,梳着总角发髻的李笠,站在院子中间,向左邻右舍们讲着自己的计划。
“鱼塘出事了,一年的收入都没了,我娘急得嘴巴起泡,我也睡不好觉,想来叔伯婶娘也是这般...”
“大家日里哭、夜里哭,能把鱼哭活么?不能,日子还要过下去,钱,却不好赚,怎么办?”
“如今刚入夏,我琢磨着还有时间补救,所以,请叔伯婶娘过来,商量商量。”
“我算了算,这次受灾,连我家一起,共有十二户,加起来的鱼塘,大概有二百三十亩....”
“我是想把大家的鱼塘都租了,然后养鱼,当然要给租金,平均每户先给二万钱,铜钱....这两日,我都和大家说过的。”
“我租了鱼塘,要养鱼,但我家人少,打理二百亩鱼塘,需要雇佣人手,所以,就雇佣各位叔伯婶娘帮忙。”
“日工钱,三十文,比在城里给人帮佣划算,就在村里住着,打理鱼塘,方便得很。”
“当然,各家的鱼塘还是原本的模样,不会打通,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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