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今日见了你们才觉得极为厌恶。”
邹郎君面不带笑,心也不带笑,上下扫视一番又一番,阿雪泛起浑身的刺,不知今日一见他缘何这般强扰人。
“瞧瞧你们两个,将这当做老鼠洞似的,想走便走,面上轻松好像偏你们最自由,最幸福,可怜陆家人,长房嫡子离了家从此乐不思蜀了,眼也不瞧这了,好像别处才重要,这啊反倒像是娼妓酒馆,想来便睡,不来便一脚踢开,说得轻松,哪像咱们,一句一步皆要小心盘算,每夜是当做最后一天来睡……像我们----”
邹郎君猛地停住话,掰住杯盏,空手捏了碎,阿雪惊呼一声,才发觉他精神不稳,以前似乎晓得邹郎君喜吃一种药,吃了就会发疯,可真娘已不让他吃了。
他摔开手上的碎瓷片,慢条斯理地将手放在膝上,一沓红。
阿雪生不起来气,只是觉得邹郎君叫他害怕,阴森,小心翼翼道:“你是遇见什么是了吗?”
邹郎君笑眯眯道:“怎么”
阿雪踌躇,不太好说,倒不如是因邹郎君做派叫阿雪不得不掂量几分,哪怕真娘于他有恩,却在报恩二字前徘徊。
“你还记得有个真娘的婢子罢?给你们通风报信,叫你们走的,知道她在哪里吗?”
他看着阿雪,阿雪撇开眼。
“她在井里。”邹郎君接着说,“知道她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娘子为什么就在井里了?因为她回来后运气不好,被抓到了,她骗阳城说是去私会男人,一个不检点的婢子是要被赶走的,阳城说她是你的婢子,合该你要做个表率,可别因为她是你贴身脸面,就徇私,真娘知道她干什么去,下不了手,所以她就跳进井里,扑通一声,人就没了。”
邹郎君说完,阿雪就想起那个人的样子,饱满的肌肤,乌黑的发,粉色裙角,嘴唇上有粒小小的痣----他再想,邹郎君又开口不让他回忆起这样一个人,“后来我们回去,没过多久真娘就被一道懿旨远嫁了出去。”
“你猜她被嫁”
阿雪舔着唇,对着笑着的邹郎君缓慢凝重地摇了头。
邹郎君说真娘可是博南王的王妃。
“博南王知道吗?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可惜被太后毒傻了。”随后邹郎君伤手抵着下巴,一道一道的,轻轻像是叹息一样:“今年也有16,7了罢。”
阿雪冒着一头冷汗,不敢多挪动一寸,他像是被黏在蛛网上的虫,一步一步接受邹郎君强迫他知道的事实,事实里的任一情绪它不经过筛选,也一并到了阿雪这。
这是一张沉雾沾满了黏重湿气的网。
它让人浑身生满虫蛀,青苔还有别的沉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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