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漪见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人都有绝望的时候,最怕的便是沉浸那绝望中走不出来,这时候,也只能生生将那块疮脓捅破,再让它慢慢痊愈了。
季漪抬手又给董氏掖了掖被子,再守了她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和董嬷嬷说了中午再过来后,便提步出了打算回磬漪苑,却不想,刚出门,就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唤道,“二姐姐。”
季漪转过头去,就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偷偷的从一侧墙角拐了出来,穿着的一身素袍下摆已经湿透,身上也落满了雪,一张白嫩嫩的小圆脸此刻冻得通红,微微嘟起的嘴唇已经青紫,这便是才五岁大,二房的庶子,安哥儿。
“安哥儿,你怎么在这里?”季漪几步上前,把举着的伞撑到了他头顶,微微弯身问道。
董氏多年无子,安哥儿又从出生就养在了她房里,因此对这个庶子,董氏虽不至于像季漪那样视为掌中宝,却从不苛待,可不知为何,安哥儿的性格一直就十分内向怯弱,对季源这个爹爹还好,有问必答,在看到董氏和季漪时,就会怕得不敢说话,也因此,董氏为了防止有人说她苛待庶子,便给他单独开了小院子,平日里,就极少见他,只将一应吃穿送到他房中,倒是小季漪,会时不时的过去看看他,只是每次见他害怕的样子,也待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不想今日会被他主动叫住,且看他一脸忐忑的样子,季漪直觉上,就是他有什么事。
“我,我听说母亲病了,想去看看,可嬷嬷说,母亲现在不想见到我,一直把我关在房中,不让我出门,”安哥儿眼里有些胆些,脸上还带着不安,“二姐姐,我哪里做错了惹母亲生气了吗?”
安哥儿说这话的时候,眼已经红了,他眼里全是惊慌,想上前抓住季漪,可又不敢,怯怯的收回了手,又鼓起勇气仰起头,“二姐姐,您告诉母亲,我已经会背《千字文》和《三字经》了,让她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会好好读书,也会乖乖的。”
安哥儿口中的嬷嬷,是他的奶嬷嬷,寇嬷嬷,是在安哥儿快要出生时,董氏想着早晚要回京,在京中找奶嬷嬷要好些,便书信拜托老夫人连同接生嬷嬷一起找的。
董氏如今失了孩子,这时候再看到庶子难免心中膈应,她要拦着安哥儿不去见,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她的拦阻方式,却是有些过了,还有明显挑拨的嫌疑。
季漪眸底微暗,怕吓着他,又缓了缓神色,看着他柔声说道,“安哥儿,母亲她没有生你气,她只是现在身体不适,不想过了病气给你,等她身体好些了,二姐姐就带你去见母亲。”
“那母亲病得严重吗?”安哥儿急忙问道。
“不严重,过些日子便会好了,”季漪回着,手已经伸过去牵住了他的手,季漪手上还裹着纱布,可是一股冰凉的寒意还是很快透进了她手心里,不禁又问他,“安哥儿,你在这里多久了?”
“二姐姐来之前,我就在这里了,我本来从房里偷偷出来就想去找二姐姐的,结果看到二姐姐来了,我又不敢去打扰到母亲,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安哥儿还有些胆怯,像是想起什么,他又睁大了眼睛,湿漉漉的双眼直直的望向季漪,“二姐姐,父亲他们都不想要我了,你别不要安哥儿,好不好,安哥儿很乖,很听话,不话多,也吃不了多少的。”
季漪看着安哥儿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皱紧了眉头,这几日府里虽说对安哥儿可能多有忽视,但何至于让他说出如此话,“安哥儿,谁告诉你说父亲他们不要你了?”
“是烟柳姐姐说的,她说,母亲不要我了,父亲很快也不要了我,如果我还想吃饱饭,就必须什么都要听她们的……”安哥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落着,抽抽噎噎的说道。
实际这也是他今天为什么终于有胆子偷偷跑出来找季漪的原因,他想着,爹爹不要他了,娘也不要他了,可二姐姐之前还经常来看他啊,总是温言细语的对他说话,而且他也很乖,从来不违抗二姐姐,也从不多话,这样她总是会要他的吧。
烟柳,是寇嬷嬷的女儿,当日寇嬷嬷进府,说自己夫君死了,儿子也因为生下来时,吹风着了凉,又没钱买药死了,老夫人便好心把她才10岁的女儿也买了下来,一起送到了任地,董氏也怜惜她们母女不易,最初只给烟柳安排了简单的洒扫工作,渐渐的她长大了,又让她做了安哥儿房里的大丫鬟。
季漪脸色微沉,刁奴欺主她不是没见过,可如此不知尊卑,妄议主子,试图掌控小主子的刁奴,就着实可恨了。
“安哥儿,没有那人不要你,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些事,加上母亲生病了,所以才忙着没有来见你,等晚些时候,父亲回来了,便会来见你的,还有母亲也是,等她好了,就会来见安哥儿了。”季漪担心安哥儿多想,赶紧朝他保证道。
安哥儿听了,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父亲他们没有不要安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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