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林其乐把兔子放回去,她还有白天晒的青草要收拾。小兔子不能吃鲜嫩的草,会拉肚子,只能吃晒干晒好的。蒋峤西站起来了,却不自己进去。
他看着林其乐把旧轮胎上晒的青草叶收进碗里,一条一条地收,一条一条地摆在碗底,认真极了。两条马尾垂下了她的肩头,这么坠下来,弯曲着。有那么一会儿蒋峤西免不了想:女孩的长发是这样的。
“走,”林其乐回头看他,道,“去吃饭!”
后院檐下的灯暗。林其乐把码好草叶的碗搁在窗台,她拉过蒋峤西的手就跑进了厨房。
其实蒋峤西不需要任何人招呼,他现在在林其乐家就和在堂哥家一样。
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用林电工一家人像以前一样来来回回地让菜。蒋峤西想吃就吃,胃口很好,饭量比林其乐还大。也可能是因为他父亲不在,也就不会有母亲打电话来,也就不会有那些无穷无尽的,看似与他有关,实则从来不属于他的家庭纷争发生。
*
周五夜里,工人俱乐部要放映香港电影《赌神》,林其乐想去看,可蒋峤西要在家里学习。
“你不和杜尚他们去看电影啦?”妈妈问。
林其乐帮妈妈擦着盘子,摇头。
电建公司给工人们发放了新的劳保,其中有两箱可口可乐。林其乐用爸爸杀鱼用的胶皮大剪刀费劲地剪开箱子,拿了两罐可乐抱进怀里,她又拿了余樵妈妈给的那筐炸虾片,就这么颤巍巍地进了卧室去。
蒋峤西正坐在林电工的书桌旁做题。他自己一个人时,从来都安静得不出声,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静。
笔尖书写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书页时不时翻动过去了,翻书的是个爱惜书的人。
林其乐蹑手蹑脚进门,从他背后走过去,绕过了大衣柜,到自己的小床边坐下。
她先是打开了衣柜门,搬出里头成卷的竹席,把竹席打开,铺到自己小床边的地板革上。林其乐站在竹席上想了一会儿,去把可乐和虾片拿过来了,在竹席上依照野餐的样子摆放好。她又爬上小床,拉开窗帘,把窗台上那盆长势茂盛的万年青费劲儿搬下来。
蒋峤西正在看书,忽然感觉自己身后站了个人。他手握着笔,向后回过头,看见林其乐正在背后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
林其乐的眼睛大,这么猛地盯着人,还怪吓人的。
“你干什么。”蒋峤西问。
林其乐也不说话,上来就要拉蒋峤西的手腕。
蒋峤西说:“你干什么,我要学习。”
林其乐道:“你过来学习好不好,在哪儿学都一样啊。你看,我有可乐,还有零食,还有绿色的植物。吃了炸虾片,做题也不头疼了。你做一道题,抬起眼看看绿色的叶片,老师说会对眼睛好,不会得近视眼----”
蒋峤西无奈道:“我真的要学习。”
林其乐说:“学习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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