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听到“下棋”二字,便折身回来,进了颜安藏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进一个陌生人的房间----还是个男人,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可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屋中收拾得很是整洁,软榻上果然摆着棋盘,容与坐下,看着棋盘,正准备与他说说关窍,却听得他咳了几声,面色有些发红。容与记得上次顾陶生病时,也是这副模样,颜安藏告诉她,在容与的额头上试试温度,再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对比温度高低,便可确定自己是否发烧。想到颜安藏平日里对自己和妹妹的照顾,他将手放到颜安藏的头上,又放到自己的头上,温度不同,看来颜安藏是发烧了。只是,怎会突然如此,今早见他都还是好好的。
“容容,你回去罢,我躺会子就好了。本来想同你探讨棋术的,谁知道竟突然如此。”颜安藏又咳了两声。
容与听不出话里的留意,便起身道:“那我走了。”
颜安藏暗悔失言,直接在晕倒在棋盘上。容与见他病情如此严重,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开,便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为他盖好被子,想起须长风早已下山,师父又闭关了,一时间也不知找谁来问这病如何治疗----他成为凡人这些年,虽然生过病,却是捱一捱,休息会子,便过去了。眼下见颜安藏如此,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先找了条凉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
“渴……”颜安藏唤道,容与便将水喂他喝了,扶他起来喝水时,手指轻轻划过他唇,不由得有种异样的感觉。
“冷……”颜安藏呢喃道,容与找了床被子,替他加上,可他还是喊冷。
“三床被子了,还是冷吗?”容与坐在床边,见他眉心皱着,看来是不舒服得紧。他想为他抚平眉间皱纹,颜安藏却似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放到心口,闭着眼呢喃道:“暖和……”容与心道这人真是奇怪,但手被他抓着,也只能靠在床边,微微合眼。
似睡非睡间,似醒非醒间,他隐隐觉着有人将自己带向了床里面,但无奈彼时困意太重,只以为是梦境。
这一觉容与倒是睡得极其安稳,没有了昆仑雪山的寂灭,也没有杀敌的血腥和担忧。只是醒来时他倒是吓了一跳,差点跌下床去,自己竟然搂着颜安藏的腰!不过他的惊讶并不关于男女之情,只是觉着自己向来不喜与人接触,怎会如此主动地去楼一个人的腰?思来想去,也只有将其归结于自己睡觉不老实罢,毕竟颜安藏还在病着,脸色苍白,也没有力气动弹。
所幸颜安藏还没有醒来,他掰开他的手,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彼时顾陶已经回了春月,找不见容与,便来颜安藏房中,见门虚掩着,便推门而入,正巧碰到容与下床这一幕,容与感觉有人在看她,抬头望去,正好瞧见顾陶惊诧的目光。他想顾陶的惊讶应该也与自己相同罢,就不做解释,只是招手叫她过来,顾陶收住自己惊讶的下巴,却没进去,反倒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出去了。
“最近他们怎地如此奇怪?”容与心道,整理好衣服上的褶子后,他去厨房熬了点清粥,放到颜安藏床边的柜子上,唤他起来喝,颜安藏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道声“多谢”,但手脚俱软,端不起粥,只说放着待会再喝。容与自然是理解不了这话外之音,真的乖乖放着了。颜安藏剧烈咳嗽了几下,容与才道:“你这病来得如此突然,我陪你去看看大夫罢。”
“不用了,只是偶尔的伤寒发烧,多吃点东西便好了。只是我眼下手没有力气,只得等这粥凉些再喝了。”
容与难得主动领略到人间所说的“潜台词”,“哦”地恍然大悟,道:“你若是不介意,我喂你喝罢。”
“那,多谢了。”颜安藏颇为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然后,从未伺候过人的寒冰战神,破天荒地,喂一个男子喝了粥。
“真是怪哉!怪了----”顾陶从颜安藏的房间出来,
顾陶有些失神地走出去,看着远处直冲云霄的揽月山,有种世界颠倒的感觉。春月常年无雪,四季如春,可她此时却莫名地感觉到一阵邪寒。她并不是不愿意哥哥有心上人,也绝非厌恶厌恶龙阳之好,只是颜安藏,仅用了两个月时间,便得哥哥如此照顾,其心可究。
从前在天宫时,并不乏美貌殷勤之辈,但容与对这些主动的人,都只是冷淡不理,为何会对一个道人如此特别?颜安藏对容与,一开始就是没来由的好,甚至愿意不顾性命从走尸手下救下他,身为颜氏之人,处于权力斗争中心,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外人身犯险境。再者,乌啼村的“献岁四方”,从地点和时间上来推断,这阵法应是颜安藏布下的,以人命为祭,行逆天之举,又是为了作甚么?
她边走边思索,全然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人家之后,道了声歉,便继续向前走着。可那人却改变了方向,拦住了她的去路,硬戳戳地甩过一道灵符,顾陶惊觉,慌忙转身侧过,一双桃花眼正看着她,点翠发饰轻轻抖动,顾陶看着她,才想起这是颜曜灵。只是她们没甚么交集,赤练王蛇既然已经认了她为主,那么颜曜灵也没甚么可与她计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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