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中,他泪眼朦胧去瞧那将他拖上来的人,旋即忍不住“啊”了一声,很快面色通红,低了头去捂口鼻,原不过下意识遮羞,却直接有鼻血淌到了掌中。
藤萝石蔓间,世子不着寸缕,正单膝跪在他身侧,扶着他揉背吐水。
赵渊原本虽想要探一探李逸对他的心思,却从没想着叫他遇险,眼见李逸落水,他想也未想就跟着扑进去,哪里还顾得及穿衣。
此刻见李逸一脸窘态,赵渊迅速起身,扯了衣服穿上。这片刻功夫,侍卫已从对岸游了过来。
又有内侍绕着潭边飞奔,此刻也到了跟前。
“殿下!吾等护驾不利,还请殿下治罪。”
“殿下!奴来迟了!”
跟来的人一阵乱哄哄告罪,抢到李逸身边又是扶起披衣,又是看护止血,马不停蹄遣了人下山好准备接应。
李逸早已无事,此刻有心想对世子表句心意,见赵深立得远远的,只默然静伫瞧着他,那目光比潭水还深。
回了宫,李逸闭口不提让从人远远跟着的事,只说自己不小心跌入潭中,侍卫内宦都是护驾有功。
广华帝看在太孙的面上,没有重惩这些人,太子则当即给李逸换了一批从人。
此时已是盛夏,广华帝按例要去避暑的园子里住一阵,太子照旧留宫处理政务,李逸则随驾负责侍亲尽孝。
学里亦停了酷暑时节的课,一月后,待到李逸回宫,已是初秋,泮宫早在夏末就已经重开,李逸这是晚了同窗一旬才去到学里。
头一日,李逸未见赵深。
第二日,广场上既无人罚站,课堂内也仍不见人影。李逸等不及第三日,有人来问安,他努力装得漫不经心,随口道:“好像没见着滇南王世子,怎得学里罚站又有了新花样?”
来人亦随口一答:“听说那小子病了,也不知道装病还是真病。”
李逸心上骤紧,追着问:“病了多久了?”
“不甚清楚,好似开了学就没见着过。”
开学至今都已旬余,这少说也已经病了半个月。
李逸当下就想离了偏殿,到底理智尚在,课上了没一会儿,他装着不胜暑气的样子,向博士告假要去园子里的水榭上透透气再回。
哪个夫子敢不应,忙不迭亲自将他送出去,又问要不要回宫,李逸只坚称透透气就好。
出到殿外,他又对着从人说了番同样的话,末了道:“都不用跟着,闷气。孤坐坐就来。平安,你跟着。”
平安是他前儿一句话得以留下命来的小宦儿,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在宫里已被当个大人使唤。李逸喜他眼神清澈,又对自己别无二心。
到了园子里,李逸匆匆穿过水榭,平安果然惊讶地望着他,李逸便嘱咐道:“孤要去探望滇南王世子,你回头只当从未有过此事。”
平安闪了闪大眼,猛然点头。
第三十三章
泮宫的学子们留宿,都有自个的屋子,寝庐大概的位置,李逸有些印象。两人摸到了地方,所有的寝庐自西向东连作长排,李逸正不知哪一间屋子住着赵深,有位学宫吏刚好经过。
李逸不认得人,可人人认得他,学宫吏撞见了太孙,忙跪下见礼。
平安得了李逸授意,上前问那人道:“殿下垂询,可知滇南王世子住的哪一间?”
学宫吏想不出太孙这个时辰来寻世子何事,肚中虽狐疑,嘴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启禀殿下,世子夏末得了时疫,反反复复总不见好,眼见泮宫就要开课,为了以防贵人们不慎过了病气,宫丞有令,将世子挪到外头去了。”
赵深得了时疫!
李逸惊得越过平安,直接对学宫吏道:“世子病得可重,如今在哪儿?”
“世子,不太好。小的这就领殿下去。”
那人躬身在前领路,李逸跟在后头,越走越是心凉,只见周遭环境已直出泮宫,过了偏门,往后头守山看墓的几排罩房而去。
经过那荒凉山头,破墙漏瓦的屋子歪歪斜斜立在夕阳里,李逸忍不住去想,
这难道是预备着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
他再不敢深想,抬头看去,学宫吏已立到了一间破屋前。
平安得了李逸吩咐,跑过去将那学宫吏引走。
李逸独自近前,越近那门扉,越觉手脚皆沉。
他脑中还是瀑布下仿佛天界下凡的英俊少年,如今却已躺在这墓地旁的破屋里,生死未知。
李逸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扇,里头昏暗难以视物,空气s-hi热夹着异味。
李逸唤了一声赵深。
无人应答。
他莫名升起阵阵心慌,眼睛略能视物后,才发现赵深正硬撑着身子立在床架旁,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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