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裴若月这样,小姑娘知道他听不进去,也不再说了。
裴若月猜的果然不错。他刚收拾好东西走出摊子,天上便细细密密的飘起了小雨。他将油纸伞打开,一边举着伞,一边摸摸索索的敲着他那枝青竹竿。小姑娘提着花篮,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瑟缩的身影。她觉得他真的是太孤单了。太孤单的人,即使已经长大成人,也会心甘情愿的沉浸在所谓的幸福之中,只为汲取那一点点的关注和温暖。那个谢竹生,真的值得裴若月如此真心待他吗?”
裴若月不知道小姑娘还在身后看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慢慢的往回走。还没走到街角城隍庙,他身后的小姑娘就看到有个穿白衣的年轻人迎了出来,手里也举着纸伞。那个年轻人比裴若月略高一些,中等身材。他叫了裴若月一声,裴若月有些惊喜的抬起头,她可以想象到他此时脸上的微笑。
“竹生?”
年轻人似乎有些生气,但还是握住了裴若月主动伸出来的双手。他低头拍拍裴若月沾了泥水的衣服下摆,四处检查他刚刚有没有在路上跌倒受伤。裴若月觉得有些难为情,总觉得路上有人在看着他们,便催年轻人快点回去。
年轻人伸手,在裴若月额头上弹了一下。裴若月也装模作样的捂住额头喊疼,她能感受得到裴若月喜欢对这个人撒娇。裴若月老老实实的拿着自己的青竹竿,站在路边听他数落。那个年轻人碎碎念念的说了他一路,两个人渐渐走远了。
小姑娘提着花篮站在原地,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因着裴若月是瞎子,所以那人挽着裴若月走在路上,倒也不显得扎眼,不过裴若月还是觉得有些拘束,一直想把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松开。
“别松,握住。”
“我手心出汗了,待会弄脏了你的袖子。”
“没事。袖子脏了,我洗。”
“你不怕麻烦,我还怕麻烦呢。”裴若月笑道,“今天家里吃点什么?”
“刚刚在家里煎了葱油饼,还做了个苋菜汤。若是不够,路上再买点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说到谢竹生提到家,裴若月总是觉得特别高兴。是啊,原来我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家这个字,即使只是一张小小的纸片,也能够贴住漏风的窗户,让他不必再忍受冷风呼啸的凛冽和刺骨的严寒。家是多么四季如春,温暖明媚的一个字啊。
“刚刚有个小姑娘一直站在街角看你,是你认识的么。”
“提花蓝那个?她长什么样子?”
竹生忽然想到裴若月即使同她相识,也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怜惜起来。他详细的给裴若月讲了那姑娘的穿着打扮,容貌姿态,说她穿一身杏黄小裙,约莫十岁出头,头上还扎了两个童子髻。五官隔得太远了他看不太清,但脸是鹅蛋脸,水灵灵的长得颇为清秀,应该是个美人胚子。裴若月听了,却也并没有为竹生这番用心的描述感到特别高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原来是个美人啊。”
“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她叫李荷枝,平日里没少帮我,我也教她写字。她常年挎着一个篮子,总是脆生生的在街上卖花。卖不同的花时会唱不同的小调,声音温温柔柔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琐碎的话,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裴若月的住所——一座周边颇有些荒凉的院落。两个人在回来的路上买了半瓶香油,竹生跟他说葱油饼要加些香油才好吃。刚踏进院子,裴若月就闻到厨房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那是刚蒸好的米香和葱油饼的气息。裴若月很高兴,竹生让他先去洗手,自己待会给他端上。他老老实实的按照吩咐放了书箱,到院子的水缸里舀了水洗手,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院子里已经摆开的木桌椅上。
尽管他看不见,但是他还是能感受到天边逐渐西沉的夕阳。那带着余热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照在他的眼睛上,脸上,手指上,大腿上。他脑海里想起了以前自己看过的无数日落,以此试图在心中将眼前这个落日拼凑完整。自从失去视力之后,他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却也得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现在,他闻到了炊烟的气息,知道柴火正燃得通红,在灶膛里烧得噼啪作响。他能想象到这时锅里面冒着蒸汽的白米饭,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墙壁和烟囱,以及那个在院中来回走动,忙忙碌碌为他准备晚饭的人。自从十七岁那次发烧以后,裴若月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原本在省府里最好的书院上学,有一帮志气相投的朋友,有威严但又正直的先生,还有似乎不可限量的锦绣前程。那时他辞赋写得很好,在学生之中小有名气,连先生都对他大加赞赏,并把他引见给了同样喜好文学的知府大人。在还没有步入仕途之前,他已经步入了官场的文人圈子,和他们常有书信往来,诗词唱和。出身低微的他,凭借自身的文采,成为了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客。如果不是那年中秋夜里,他和同窗在画舫上喝多了酒,失足落水发了一场高烧,说不定现在的他,早就仕途如意,姻缘美满了。
失去视力虽然葬送了裴若月的仕途,但是最终让他完全抛却名利场的,却是他自己放不下的自尊。在得了那场大病之后,裴若月发现,他已经无法再和同窗待在一起学习。他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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