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关崇摇下车窗,夹起一根烟侧首问陈猎雪:“介意么?”
陈猎雪想到陈庭森从来没有杂味的车厢,摇摇头:“我没事。”
这顿晚饭没吃多久,尽管关崇照顾得面面俱到,餐桌上还是不比在车里,只用面对江怡的后脑勺。对面而坐的江怡脸色阴不阴晴不晴,目光直往陈猎雪胸口瞄,陈猎雪没什么食欲,包间也没有第四个人转移视线,他吃了个半饱就放下筷子。
“你每天都吃这么少?”
江怡终于开口说话了,能听出她真的很别扭,语气古怪又急促。
陈猎雪擦擦嘴,回答:“我胃口不大。”
“怪不得这么瘦,男孩子还是得多吃点。”关崇道。
陈猎雪笑笑,没接话,他拉开外套拉链,指着心口问江怡:“阿姨,你想听听它么?”
江怡与关崇同时停下动作。
他们确实是为这个目的来的,与陈猎雪聊起这颗心脏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冷不丁由陈猎雪主动提出他们的目的,两个大人反倒不自在起来。
江怡怔神的片刻,眼圈迅速烧红了,她跟关崇对视一眼,不知所措地放下筷子,陈猎雪脱下外套走到她跟前,大方道:“听听吧,它跳得挺好的。”
没法形容江怡再次听到那枚心脏跳动的感觉。
对于一个丧子的母亲而言,这个声音也许与锈钟的再一刻走字、枯枝的再一次抽芽、涸水的再一滴涓流无异;它是女娲造人的第一捧泥巴;是一声被暂停卡壳的天籁,摁下重启键,在她耳边呼喊“妈妈”。
而对陈猎雪,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他胸口泣不成声。
为一个在前十二年与他无关的生命。
他有些悲悯地看着江怡抽搐的肩头,心想,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的亲生母亲见了我,会不会哭成这样。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胸腔里,已经换了别人的心脏么?
她会流泪么?为她儿子被剜掉的心脏,为她的儿子最需要而她不见踪影的时候,受得每一刀罪。
关崇动容地看着这一幕,他轻抚妻子瘦削的肩骨,突然问陈猎雪:“手术的时候,疼么?”
陈猎雪愣愣地看他,他想说疼啊,怎么不疼,那可是我的心。
然而他只是娴熟地笑笑,轻快道:“不疼。打麻药了。”
从餐厅出来,关崇要送陈猎雪回家,陈猎雪拒绝了,他指指不远处第二医院的字牌,要去等陈庭森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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