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浅眠中的周南俞不安地皱起了眉,他回到了十二年前,十二岁的自己,坐在平稳行驶的轿车后座,满心期待着与归国的父亲见面,然后下一秒地覆天翻。长达半分钟的耳鸣中,与疼痛同时到来的是失血和撞击带来的晕眩。他艰难地睁着眼,恍惚中看见扭曲的车门就在他面前,离他那么近,再多一拳的距离就会撞进他的血肉。
然后梦境改变了记忆,再混淆进现实的意识,变成最可怕的东西。他看见有谁和他一起躺在那里,鲜血淋漓,扭曲了肢体,他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知道那是无比相似的一张脸,或者----或者就是他自己的脸。
“把错位的骨头拨正,周围的每一寸经络都会疼。”
周修诚退到门外,他的饯别语不太简短,齐辰沉默着站在门边等他说完。
“如果真如谁所言,双生就是噩梦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快点醒来。我们是指,有关联的所有人。”
周修诚认认真真地用目光在描摹了一遍眼前人的脸,“等到你愿意的时候,去看看东桦吧,杨东桦,至少记得这个名字。去看看她,以任何你能接受的身份。”
沉默的尽头,齐辰轻轻嗯了一声。
门关上,里里外外,温差不少,隔开的的确像是两个世界。周修诚缓缓走到电梯口才想起来,啊,他忘记说自己的名字了。
梦里的冬天一点都不冷了,齐美看见自己穿着及膝的裙子站在公园中央。这肯定是梦,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这天没有蝉鸣,并非炎夏,这里存在于十一月。不会弄错的,这是她哥哥的生日。十二岁,她拿蜡笔在卡片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1,然后还把2的尾巴拖得老长。
那个时候巍城还没有禁放烟花,不远处的天幕响着砰砰砰的声音。她呆呆看了一会儿,嘴中的数字数到十,身边的人就不见了。
你在哪里呀?藏起来的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她找遍灌木背后,找遍塑料板搭起的滑梯下方,从兴致勃勃开始变得无措。明明只是单纯地玩玩捉迷藏,到最后却认真到让她感到恐慌。她直面了十二年前的恐慌,依旧选择笨手笨脚地爬到了滑梯的顶端,颤颤巍巍地伸出脑袋在对她来说已经极高的地方俯视寻找。你----在----哪----里----啊!
再不出来的话,她又要忍不住哭了啊。
比起哭,更让她心脏停跳的是重心不稳向前载去的瞬间。一脚踏空的感觉让人惊醒,齐美猛地睁开了眼。
高铁驶入了颐都站,周围的乘客已经起身开始取行李。一片嘈杂声中,齐美愣了两秒,在广播第二次循环的时候反应了过来,赶忙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春运真的不是开玩笑的,齐美站在出站大厅,只觉得自己一路过来不是自己抬脚走的,而是被人群推着过来的。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若有人群恐惧症患者,怕是会当场晕倒。她拖着她半个人高的箱子,好不容易在空了大半货架的自动贩卖机旁找了个可以喘气的角落。
我到了,你在哪?她快速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但网络也转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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