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赶忙在玻璃橱下层抽屉里,找出一扎药棉花和一卷绷带来,打开香粉盒子,抓了一大把香粉,拿起凤举一只手,就把香粉向上一按。然后拆开,替他把手的四围,揩干了血迹。可是那血来的汹涌,把按粉都冲掉了。佩芳见按不住血,又抓了一把粉按上,在粉上面,又加一层厚的棉花。口里说:“今天血可是流得多了,总是不小心。”一面把绷带一层层将他手捆好,问道:“痛不痛?”凤举道:“就是流一点血罢了,不痛。怎样棉花绷带都预备好了?倒好象预先知道我要割破手似的。”佩芳道:“这样一说,倒好象我有心和你开玩笑。”凤举笑道:“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现在越太太化了,什么小事,都顾虑得周到,连棉花绷带这种东西,都预备好了。”佩芳道:“我并不是为人家预备的,还不是为我自己预备的。”凤举笑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那日本产婆叫你预备的,未免预备得太早了。”佩芳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这又要洋洋得意了。不许胡说!”凤举见佩芳是一点气都没有了,就叫蒋妈进来扫地,捡开那破瓷片。蒋妈一见凤举的手,用布包着,身上又是一片血迹,也不觉失声道:“哎呀!我的大爷,怎么把手弄得这样?”佩芳道:“你这会子就觉得害怕,先你还没有看见,那才是厉害呢。拉了总有两三寸长的一条大口子!”蒋妈道:“怎么会拉了那大的口子呢?”凤举道:“我摔一交,把痰盂子摔了。用手一扶,就拉了这一个口子。没关系,明天就好了。”佩芳见凤举给她隐瞒,不说出推了一把的话,总觉人家还念夫妻之情,因此心里一乐,禁不住笑了一笑。蒋妈把碎瓷收拾去了,凤举在屋子里坐了没有走。佩芳道:“我知道,你今天是来上衙门画到的。现在画了到了,你可以走了。”凤举道:“你干吗催我走?这里难道还不许我多坐一会吗?”佩芳道:“我是可以让你坐,可是别的地方,还有人盼望着你呢。我不作那种损事啊。”凤举笑道:“你总忘不了这件事。”佩芳道:“我忘得了这件事吗?我死了就会忘了。”凤举道:“这件事我已经办了,悔也悔不转来,现在要把她丢了,也是一件不好的事。”佩芳道:“谁叫你丢她?你不要瞎说。你又想把这一项大罪,加在我头上吗?”凤举道:“我并没有说你要她走,不过比方说一声,你不喜欢听这件事,我不再提起就是了。”他说毕,果然找些别的话谈,不再提到晚香这件事上去。
当天就混着在家里没有肯走,暗暗打了一个电话给晚香,就说是从天津打来的。晚香知道他和夫人决裂得很厉害,决不会回家的,却也很相信。佩芳对于凤举,原是一腔子的怨气,但是很奇怪,自从凤举回来以后,这一腔子怨气瓦解冰消,不期然而然地消除一个干净。是第三日了,凤举见佩芳已完全没有了气,便不怎样敷衍。这日从衙门里回来,只见道之在前,后面两个老妈子捧了两个包袱,笑嘻嘻跟将进来。凤举道:“为什么大家这样笑容满面?买了什么便宜东西回来了吗?”道之笑道:“你是个长兄,这事应该要参点意见,你也来看看罢。”凤举道:“是什么东西,要我看看?”道之道:“你别管,跟着我到母亲屋子里来看就是了。”凤举听她说得很奥妙,果然就随着她一路到金太太屋子里来。两个仆妇将包袱向桌子上一放,屋子里的人,就都围上来了。道之道:“你们别忙,让我一样一样拿出给你们看。”说时,先解开一个布包袱,里面全是些大小的锦绸匣子。先揭一个大的匣子,却是一串珠链。匣子是宝蓝海绒的里子,白珠子盘在上面,很是好看。金太太道:“珠子不很大,多少钱?”道之道:“便宜极了,只一千二百块钱。我原不想买这个,一问价钱不贵,就买下了。”金太太笑道:“我全权付托你,你就这样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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