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九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从细小的气窗中看她在高处衣袂飞扬的模样。只有一件事他无法否认,一身黑衣的她,比那个轻罗美好的苏小昭更让人拔不开视线。
身后的毒人喉咙里发出混沌的提醒,催促他该回牢房了。莲九笙看一眼气窗外,苏小昭已经乘天梯而下从视线里消失,他只被允许活动在可以看到苏小昭的暗道内,而即使一墙之隔,卓惊弦也丝毫不怕他会有什么动作。
他不想让苏小昭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么,那么在没有面具的现在,他会让苏小昭知道他就在墙壁的那一端吗。
这像是卓惊弦的一场游戏一个消遣,也许会或不会,他都不在乎。他只是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在他的掌心之中,五指如山。
毒人忠实的执行着卓惊弦的每一个吩咐,莲九笙只着一件白素长衣,细挺身量,转身间手脚上锁链铿锵。
即使不锁他又如何,毒未解,只怕他连身后的毒人都打不过。
曾经一身傲骨,完美得容不得半分折损。如今却感觉到,有时候,即使身负枷锁,锁在身而不在心,又何必在乎,无双风华自与枷锁无碍。
至少,他有苏小昭在找他。
不会放弃,不会停止,一直一直,直到把他找出来。
峭壁下的院子依然死寂着,苏小昭跌入地牢前的记忆一片模糊,她没有找到入口,但阁楼内却一定有出口的机关。
她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莲九笙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没有,她要先找到他的尸体,然后呢……?她要怎么做?带他走,送他回他该回之处,还是遵从他的意思连他的脸都不看就这样埋在万花谷?
她从不相信莲九笙会死,但本应在莲九笙手上的短刃却回到了她身边。卓惊弦会让他活着吗?她只是漫漫的找,见不到人,见不到尸体,就不能停止。
这里重重的院落连半个人影也见不到,没有人打扫,所以很容易找到有人出入过的房间。
就像机关的控室。
但她受过的机关训练中,并没有包括这一种。
“不要动,如果你不想死。”
苏小昭蓦然回头看到黑衣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口,稍嫌苍白的皮肤,青黑的眼圈,垂落的长发几乎与黑袍的颜色融在一起,整个人像笼罩在一层浓重的郁里。
她戒备着,却还是客气道,“前辈。”
即使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看到他还是很难毫无芥蒂。
对方显然并不理会,但也不靠近,只是警告她道:“如果你冒然打开机关,尸人就会从里面出来。你若想死,就换种不拖累别人的死法。”
“前辈可以在我进去之后关上机关。”
那双沉的眼打量着她,对她这种不要命不知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情绪,在浓重的郁后面让人什么也辨别不清。
“不必去了,你找的人不在下面。”
“前辈——”苏小昭对于他肯告诉自己感到有些意外,“请前辈告诉我他在哪里?”
话一出口苏小昭就在他的沉默冰冷里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他怎么会告诉自己?不与她为难已是庆幸,难道要指望他跟自己的师弟作对吗。
“只请前辈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垂下眼,却没有马上回答,“你们说过,来这里是为了找卓九女儿的下落。”
“是……”那虽只是一时借口,她却无法否认了。
“为什么?”
“嗄……?”
“你既然跟卓九熟识,又为何特地来万花打探?”抬起的目光中有一抹微光,探究,审视,苏小昭知道其中已有误会,不得不试图自圆其说。但她更不解,他为何如此在意此事——
“——在你们之前来的那个女娃儿是谁?”
苏小昭心中一凛,在那微妙的口气中扑捉到——这才是他问题的中心。
卓小镯,本是到万花来寻找开启玉匣子机关的人。
但天梯既坏,她也不得不另寻他路。
他们都找了看似最可行的路,一样的选择一样的路线。
所以,卓小镯也只是误闯进这里。
苏小昭自是来寻卓小镯的,她完全是发现了这个人是商羽弟子才会扯出卓惊弦的女儿一事,那么,这两件本该没有关联的事在此人处,又组成了一个什么样的轮廓?
苏小昭越发谨慎起来,因为她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误会。也许这一次,她可以抓住些什么——
她不答,只问:“她还活着么?”
黑衣人沉默着,只是转身,苏小昭明白什么忙跟上去,来到一间荒僻仓房推开门。苏小昭一眼看到躺在地席上的小镯,忙上前去,见人只是昏迷着松了口气。
“我本想找机会把她送走,但很难瞒过卓九。所以剩下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如今苏小昭虽是自顾不暇,黑衣人依然把小镯丢给她便不打算再管。尽管如此苏小昭已是庆幸,他虽然看起来一副郁沉重宛如黑无常般的模样,却非恶徒。
“前辈先前执意赶我们走,难道只是为了保护我们?”
他正要走,听她如此一问脚下稍停侧目冷道:“你们若不是不肯听劝也不会被卓九撞见。如果不是你与卓九相识现在早已经没命。”
“是我们不识前辈好意,就请前辈再帮我一次,找到莲九笙我们立刻就走——”
黑衣人却不耐烦地打断她,“趁能走,带她赶紧走,就不要再想见到另一个。你看来也是个聪明人,能走一个是一个,连这个也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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