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睡得正沉,倒在冰凉的草地上都没醒。
叶知昀拍了拍袍摆得泥土,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估计在地上躺了一夜,潘怀脸色不太好,这位前呼后拥的大少爷还发了高烧,十多个大夫围在身边,挤满了屋子,却非要让下人去传叶知昀。
叶知昀表示明白,转眼去取了黄连和苦瓜汁加进药里,亲自端到他面前。
潘怀大概从没见过他这么好的态度,坐起身,喝下递给的满满一勺药。
“……”潘怀常常挂在唇边的笑意消失了。
场面静了一瞬,叶知昀当即拿着布巾捂住对方的嘴,防止对方吐出来,轮到他笑了,温和道:“少爷,苦口良药。”
潘怀定定地看着他,硬生生地咽下那口药。
潘怀生病的这段时间,叶知昀就清闲多了,他这个监军当到了今天,没见过半个兵影子,出个府也有人在后面跟着。
他本来打算去找沈清栾的下落,对方奉圣旨来到洛阳整合商队,叶知昀暗中搜罗了好几遍,都没有听说过城里有这一号人物。
九月初,胡人细作挟河东知县老小,逼迫知县献降,达奚列率大军占领河东。
此一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包括潘志遥,这样一来,胡人兵马从中间切中,兵行险招,盘踞渭水,洛阳和长安都即将笼罩在铁蹄之下。
府里一早就陷入了一片j-i飞狗跳中,叶知昀走进书房,里面坐着潘志遥和潘家几个长辈,以及一堆幕僚门生,正商议着战事。
一个满门胡子的书生道:“应该从两面包抄,截断匈奴大军于潼关外!”
立刻有人反驳:“以我们的兵力何谈包抄?达奚列可是有二十七万大军!还有,西戎还在后面虎视眈眈,一旦出兵,他们就要扑过来咬断我们的喉咙!”
“说什么没用的?不就是不敢打吗?那李琛是怎么率领西北五万驻军拦住鲜卑的?!”
一片吵吵嚷嚷,潘志遥也不动怒,等他们说完了才道:“胡人已近在眼前,潘怀,咱们洛阳有多少兵马?”
潘怀上前一步,“回父亲,洛阳守军再加上那两万北疆军,一共七万人有余。”
屋里顿时安静了。
实力悬殊太大,晋原帝还不一定派兵来援,现在重兵都在西边,等人来了,估计城也破了。
接着,潘志遥就宣布了带兵撤出洛阳,南下至长江后方。
叶知昀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巴不得胡人度过洛阳再踏灭长安,只要皇帝一死,天底下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潘志遥吩咐管家将这些年积攒的财物一并带走,而后转向叶知昀,道:“叶监军,留守洛阳的兵马共有两万人,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了。”
言下之意,是要叶知昀留下来守城。
少年并不意外,还没有应声,旁边的潘怀怔了一下,道:“父亲,留下他也没什么用,不如把他一并带去江南吧。”
这话说的的确不合时宜,潘志遥深深地皱起眉,看了一眼潘怀,冷冷道:“叶监军是皇上派来洛阳的监军,岂容你一言可以决定去向,你可曾把圣意放在眼里?”
潘怀听了面色不变,还要再说,叶知昀打断他道:“太傅大人所言极是,圣意难违,我定不负所托,将胡人拦在洛阳之外。”
潘志遥看他识时务,微微颔首便大步离开,剩下潘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饶有兴致地道:“我把程嘉垣那小子留给你用,无论守不守得住城,你要是能活着回来,就来投奔我吧,给你留一个位置。”
说完,他斟了杯酒给给少年。
叶知昀没接,潘怀笑了一声,仰头饮下。
潘府人去楼空,叶知昀站在高处,看着延绵的大军远去,后方程嘉垣急匆匆跑来,喘息不定地问:“你疯了?现在谁能够守得住城?你都没有打过仗,等着送死吗?咱们面对不仅是达奚列,西戎人还在齐州磨刀霍霍!”
叶知昀笑起来,无所谓道:“大不了一死……”
话没有说完,他便顿住了。
他不能死,李琛还在西北等着他。
改口道:“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潘志遥一样弃城而逃。”
程嘉垣稍微冷静一些,“那你打算怎么样?两面环敌,这么点兵马怎么守?”
“闭城不出,粮草应该够撑一段时间。”叶知昀道,“你有没有看过地图,匈奴真正剑指之地,是潼关。”
潼关地处黄河渡口,险峻至极,能够扼住长安以及洛阳,进出三秦之锁钥,达奚列费尽周折先拿下河东,就是为了尽快攻破潼关。
他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让城中百姓撤离。”
程嘉垣摇了摇头,“你不了解,潘志遥一走,我就让人去通知百姓撤走,可满城妇孺,一不愿离开,二不愿献降,听到胡人即将攻城的消息,无论老少壮丁都自愿组成军队守城,家里妇女已经开始缝制甲胄。”
叶知昀的动作一顿,他常常从书里看到敌军兵临城下,举城殉国,无一人投降这类字句,但是事情到了眼前,真真切切的发生,才觉出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心酸。
程嘉垣低声道:“他们在这里扎了根,是不会离开家的……”
叶知昀思绪沉重,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走下城楼。
程嘉垣跟上他的步伐,“还有,皇宫那边传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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