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合该是有兴无福,眼饱肚饥。他这里才要上手,就猛听得门上“哐”地一响,似有人闯了进来,只吓得全身一跳,下头立时懈了。跟着帐子就被豁然撩起,来人将他一把扯了领子直揪下来:“好大胆子,竟做这勾当!”
此处撞破好事者何人?正是杜信杜子诚。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偏生这日一早,杜生也陪母亲来寺里上香,远远就见何生领了沈生进到禅院。因沈生近来着意躲避,此时见了未免弃舍不下,又素知何生为人,更是耽心,竟相跟着也进了院子。待瞥见那了凡和尚出来,心里疑惑:“都不是甚么清白人,明思怎的与他们混到一处?”忙躲在一侧暗暗看觑。待见这两个鬼祟祟进去又出来,换了另个男子进屋去,顿时叫了声“不好!”三步两步奔将过去,踹开门便把那人扯了起来。
那赵鸿才正是兴浓情热,关口处给人撞破现行,恼羞成怒,当一把推了过去,叫嚷道:“你是个甚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杜生原也不知是他,待看清尊驾,吃了一惊,倒也不怯,反冷笑道:“赵公子真好气焰!青天白日,王法之地,便奸骗良家子弟,功名秀才!若叫嚷起来,倒是哪个收不了局?”赵鸿才闻言面皮紫涨,一则深知理亏,二则也败了兴致,瞥了他冷冷哼了霎,便自顾穿好衣裳,拂袖扬长而去。
杜生忙揭账一看,见沈生犹自赤着身子,双颊喷红地昏然不醒,忙扯了衣裳给他掩好,坐在塌旁抱了他头连唤:“明思,明思!”沈生眉头微蹙,倒翻身往他身上一偎,合臂抱上他腰,把滚热脸儿直贴上。杜生大窘,心知他吃了些歹药,只暗自叫苦;转眼四顾,见盥架尚有半盆冷水,忙使手巾沾了,便往他庞儿上淋。这沈生正在昏昏沉沉,体燥情热,这般好似一桶冰雪水浇下来,身上一个激灵,“啊”的一声睁了眼,直盯盯正看着杜生。一时怔了:“杜兄倒在?”
杜生哪里能答。沈生此时便觉身上尴尬,一看已是赤光,抬眼又见杜生亦是衣冠不整。他哪知方才一段官司,登时脸上暴红,浑身直抖,只指了杜生横眉立目道:“好,好!你也这般欺哄我!”杜生疾道:“是何生与那赵鸿才……”沈生厉声喝道:“还敢说甚么!难道不都是你铺排!”也不容他辩解,一壁穿了衣裤,一壁恨道:“亏得我一直还信你!原来你也动这心思,拿我做娼相公儿!”就跳下床来。转眼却见杜生脸色煞白,直望着他道:“明思认定是我害你?”沈生道:“不是你还有哪个?见我近来远了你,便使这下三滥手段——我真有眼无珠,枉认你做知己,却也这般作践我!”说着心里痛楚,转而更恨,只道:“你我就此割袍断义,此生断绝!”
说罢便掉头而去。瞥得杜生一人呆立地下,嘴唇直抖,却说不出话,半晌才叫了声:“苦煞了我!”竟闷绝当地。
沈生自顾回了住处,闭门回思,越加气苦:“他素日那般清白人,竟也这般辱我,世间更谁人可信?可见正是我前世冤孽!”转念更想:“他若不曾动这念头,正与我做一世伯牙子期。如今却只得断绝了。”这般又是忿懑怜惜自己,又是恼恨不舍杜生,正是一万声长吁短叹,几千下捣枕捶床,彻夜不眠。
孰知次日去得书院,并不见杜生,倒是何生笑嘻嘻迎面上来:“昨日虔心不到,未拜真佛,今晚再随我去抄经如何?”沈生见了他,登时脸红手热,心跳气,低喝了声:“好无耻!亏你也是读书人!”何生反攀上他肩,涎了脸道:“我教你个乖儿罢,赵公子哪里不好?且不说手面慷慨,乃父职任封疆,正是乘凉大树,明思素有志向,岂不知朝中有人好做官?”沈生闻言失声道:“甚的赵公子?可不是杜子诚?”何生笑道:“还念那老杜作甚?平白给他搅了局。莫要愚痴,生是男人,便一棵树上吊死,也立不得贞洁牌坊!”沈生一把推了他,厉声道:“你自去献身求荣,只避远些儿,休要带污了我!”
至此这沈生又痛又悔,暗中叫苦不迭:“好糊涂的沈睿!原来杜兄救我,倒误会了他,还说出断头话来,真无地自容!”自叹自艾,又怕再见杜生,无颜相对,又盼早见杜生,诉说苦衷。孰知杜生一连数日不来,沈生思忖:“莫非真怪罪了我,再不肯见了?”想登门去访,又怕杜生不谅,好没意思。迟疑了两日,却不想杜生的书童雨墨过来,见面便苦脸滴泪:“好沈相公,我家小官人快不好了!”
沈生惊道:“怎的说这话?”墨雨抽抽搭搭道:“自那日与夫人烧香回来,小官人便痴痴怔怔,长吁短叹,只倒在床上不起身,人唤也不应。这两日越发昏沉,连汤水也不吃了,昨儿夜里倒喊了几声沈相公名讳,小的怕他有话与相公交代,便来相情了。”沈生大急,忙随了墨雨去杜家,奔到榻前一看,只见杜生紧合双眼,面黄气急,笔直躺着。沈生见此心下酸楚,上前低声唤道:“杜兄,杜兄,愚人沈睿过来与你赔罪了。”
连唤了数声,那杜生才微微睁了眼,瞥了他叹道:“想是我此生大限到了?你倒又来看我。”沈生痛悔难当,扯了他手道:“愚弟已知道原委了。杜兄救我,我反将恩做怨,说出那些混账话来,真是愧死!兄快些好了,莫再添我罪孽。”杜生闻言,长舒一口气,却道:“弟不厌恨我,便知足瞑目了。”
沈生垂泪道:“是我糊涂,作践杜兄一片清白心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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