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已经刻在骨子里,就算把我挫骨扬灰,也决然忘不掉了。)
周末傍晚,晴日正好,春末夏初的气息还是淡淡的凉,苏以荷牵着儿子,手里拿着刚从游乐园里赢回的雪白色的长毛兔,小家伙一蹦一跳的,稚嫩的言语唱着儿歌,夕阳斜斜地披下满地的柔和漾出一长一短的缩影。
长发在风中婉转成迷乱的弧线,那两人因为这阳光的点点渗透,有了尘世的的光刻的侧脸和真真切切的黑色如泼墨般浓稠的倒影。
楼道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看见归来的身影,眸光转瞬清亮,阳光都绕了一个弯。
“舅舅——”小男孩欢快地叫。
秦翊迈着修长的腿朝母子二人走来,了小男孩的头,俊美的脸上满是宠溺,“忻儿想没想舅舅?”
小男孩转着脑袋认真思考的模样,半响撅着嘴,“不想,不想,舅舅都不想忻儿,这么长时间才来一次。”
秦翊笑开,“舅舅不好了,跟容忻道歉。”
容忻认真地看着舅舅,果真思考了,很是诚挚的双眸看得秦翊心惊胆颤:“好,我原谅你了。”
——“好,本大爷原谅你了!”
三个字的差别,仿佛跨越了三世的时光和洪流,变了味道,扭转了情思,由另一个人流着相同血相同眸光的稚子说来,像是迅猛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所有。
秦翊掩饰住了有些破碎的眸光,转身。
看了一眼苏以荷,还好,她只是略微侧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以荷,最近还好吧?”
苏以荷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还好,这边有生意?”
“嗯,顺便来看看你们。”秦翊拿过长毛兔牵着小容忻的另一只手,三个人一同进入楼道。
“笑笑没跟着来?”苏以荷背过光,睁大了眼,笑容在暗了的背面盛开,迷了眼的缱绻柔光。
“呃...以荷,笑笑...又有了,不方便...”男子俊脸微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柔光。
转瞬看到苏以荷开门的背影,消瘦孤单的,心中腾升起了悲戚之感。
这么多年,以荷好像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如今也该二十七了,一个女子,形单影只的,看了不免让人心酸。
吃过晚饭,小容忻早早地跑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拾掇摆弄着舅舅刚买来的变形金刚,忙得不亦乐乎。丝毫不去打扰大人们的“谈话”。
看着小男孩乖巧的模样,秦翊翻滚了喉结,硬生生地咽下了涌上来的心疼。
“以荷...容忻才五岁...这样下去,对孩子不好...”
两个同样失去的人,秦翊只能狠下心去偏袒一个。
苏以荷擦桌子的手顿了顿,看着乖巧的儿子,低了头,继续擦。
“以荷......就算是为了容忻,你也该考虑考虑。”秦翊拉住苏以荷几乎是机械般忙碌的手,桌子已经被擦得折出亮的刺眼的光了,将她按在沙发上坐着。
“以荷...你看看容忻...过于早熟对孩子不好。”
“没有父亲的家始终是残缺的,你不能因为...放不下..去剥夺容忻本该享受到的父爱,以后的路还长,你一个人...扛不下来。”
秦翊咬着牙狠了心地劝苏以荷。
“以荷,容恒要是知道你这样,他在天之灵不会安心的,以荷...容恒那么疼你,怎么舍得让你们孤儿寡母......”秦翊说着有些酸楚,看着苏以荷沉静的低着头。
“以荷,万一有一天那边发现了容忻的存在,没有完整的家庭,抚养权都不一定能夺回来。”秦翊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心中也是一个劲地暗骂自己卑鄙,就算是容忻真的被容家发现,他秦翊也会是第一个冲出来阻拦的人,他本该这样说来着。
可是,这世上,除了容恒,除了容忻,还有谁能扭得过这温柔外壳下烂了口舌,强用手段都逆转不了的坚定。
那着容忻说事,一直是苏以荷的死,那人走了,遗留下的这么一实实在在的苏以荷的软骨。
苏以荷听了猛地抬头,眼中难以压抑的苦楚,恍惚了半响,瞥了头,正好对上容忻黑亮的侧过来的眼和微笑着的童真。
“妈妈,我们一起陪着爸爸,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
那时容忻第一次学会一笔一画地写上永远这个词语,作业本上扭曲的一行字,用“永远”造句。
抬起头来看着妈妈的纯真,那么坚定,那么勇敢,也那么脆弱。
在他还不知道永远的意思的时候,就许下了永远的承诺给了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苏以荷强自镇定,看着儿子的侧脸,一字一句都坚定“秦翊,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把忻儿留下,最坏不过鱼死网破。我这样...不能再连累了别人,我一个人能把小乖照顾好的...真的...”
苏以荷心中的无措和茫然被死死地扣牢,她一定会照顾好儿子的,一定会的。
秦翊叹了一口气,“以荷,不是让你硬去接受一段婚姻,你尝试着感受身边的人,不要把自己给困死了。”
苏以荷转过头,眉眼认真地看着秦翊,“要是,能够看到其他人,我...又何尝想把自己逼死,可是,那人已经刻在骨子里,就算把我挫骨扬灰,也决然忘不掉了。苏以荷这辈子就要想着容恒过下去了。容忻知道,他有一个好爸爸,时时刻刻在天上看着他,所以他会很乖很乖,他会很快乐,我只求我们母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你不要逼我,真的,我真的做不到,我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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