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雪不明所以,收起眼泪,问道:“差大哥,为什么要撕了它?”
那几个衙役不认识美雪,直说道:“上头吩咐这个人不用再通缉了。”
“为什么?”
“因为已经找到他的尸首了!”说完,衙役们离开了,徒留美雪一个人在寒风中颤栗……
……
据说,樱木的尸首是在隔壁县的一个山坳里发现的,面部溃烂得比较严重,已经无法辨认,但是拥有一头红发终究是少数,而且尸体脚上的布鞋也确系是樱木越狱时所穿,所以身份应该无可疑,就是樱木花道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藤真第一时间告诉了南烈,未免他过于自责,他还好说歹说了一番劝慰的话,希望南烈不要太放在心上,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南烈外表装得再怎么冷酷无情,也无法掩饰其心中的愧疚自责。
就这样,次日,当南烈站在刑台上,准备将犯人问斩时,他的眼前史无前例的出现了幻觉,他觉得眼前这个被问斩的囚犯是樱木,他正用一种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并说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走上绝路,你砍啊,你不是能做到心无旁骛吗?在刑台上,你的眼里不是只有犯人吗?”
监斩官见南烈迟迟不动手,催促道:“刽子手,速速行刑!”
南烈这才回过神来,可是随即出现在他眼前的又变成了美雪,她正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并说道:“南烈,为什么你那么狠心见死不救?樱木是因你而死,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恨你,我恨你!”
南烈犹疑不决,令周围的民众迫不及待,于是声声催促起来。
催促声唤醒了南烈,他定了定心神,最后一咬牙,一刀砍了下去,可是却发挥失常,他的刀上遍布血迹。他知道,他完了,他的刽子手生涯结束了……
孤独的夜,寒冷的风,飘零的叶,绝望的人……
是谁隐匿在这夜风中轻轻的吟唱?
是谁独倚在这小窗边不舍的张望?
原来是曾经最优美的旋律在这落寞的冬夜里来回飘荡……
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也可以说是“情理之中”。
樱木的死给美雪以致命的一击,令她在这个冬夜作出了人生最大的抉择,或是带着些许不甘,或是带着些许惆怅,她朝这个无情的世界挥了挥手,然后喝下了那碗加了五包迷迭散的茶水,悄悄走向那通往冥府的大门,她只求在无论怎样的来生里,都不要再重蹈这一世的覆辙……
这个冬夜里,没有人知道她死前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她死前做了什么,只有那悲悲戚戚的调子在诉说着她的故事,一个卑贱的,凄苦的,青楼女子的故事……
也许有人会叹息,也许有人会难过。
但是用不了多少时日,这个世界便会忘记她,忘记天香楼里的樱木美雪,忘记曾经有一个地位卑下,却情深义重的女子来过这凄冷的世间!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一晚,美雪的歌声如梦如幻,如泣如诉,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吏部的公文没几日就到了刑部司狱,没有惊喜,没有改变,对三井的处决依旧是:革职。
三井收拾完东西,最后看了一眼刑部司狱,便走了出来,刚到门口,迎面碰见德男和几个弟兄一起进来。几人皆是说说笑笑,簇拥着新上任的德男,嚷嚷着晚上要一同去天香楼喝花酒,这情景,不禁让三井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虽说三井见怪不怪,倒是德男,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道:“老大,我……”
三井见他一脸窘迫,宽慰道:“好好干,以你的能力,绰绰有余。”
“是,老大,我一定不会给老大丢人的。”德男立即表态。
几人正说着,南烈走了过来……
是夜,小莲要照顾阿孝,伊藤要打扫房间,最闲的就剩藤真了,他坐在后院里正忙着叠纸钱。当然,纸钱是烧给美雪的,她在世时,未能替她做点什么,现在去世了,帮忙叠纸钱,也算是略尽绵力吧。
南烈见他一个人,于是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一张锡箔,跟着他的姿势,一同叠了起来,一边叠,一边说道:“稍后,我会搬出去。”
藤真的心不由得一痛,他定了定神,追问道:“你找到地方了?”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南烈回答得理所当然。
藤真以为南烈突然要离开是因为晴子对他的态度,于是劝慰他,不用理会,晴子总有一天会谅解的。可是他却不知道,南烈做了那么多年的刽子手,又岂会担心“误会”二字,再说,要一个人去明白另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只不过,藤真不以为意,他说:“你不是不需要,你是习惯。习惯让你觉得没必要去跟别人解释那么多。”
这话说得甚是有理,南烈不禁有些佩服藤真的读心术。
藤真见他不反驳,继续说道:“要了解一个人并非你想得那么难。”
南烈露出一抹苦笑,说道:“我知道你明白,但是你只是芸芸众生中最难得的一个罢了。”说完,他看着手上叠得四不像的纸钱,嘲讽一句:“叠成这样,你说下面会不会不认账啊?”
藤真笑了,问道:“你会介意叠成什么样吗?你不是不信鬼神,不信因果报应的吗?”
南烈却调侃道:“可是你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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