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斯垂德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特别为自己停下来,但在她提及“共同的朋友”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慌了下神,但艾琳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和悦地换了话题。
“那么,我就期待着了。”她这么说,然后跨上马走了,雷斯垂德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但,不,他是打死也不会同意医生把那件案子写出来的,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为什么才会被牵扯入那样一桩离奇的复仇中。
这些聪明人就是这样轻易地把别人操弄在股掌之间,雷斯垂德想,然后他又想起了他在寻找的女孩。
她们几乎同龄,但她们是多么的不同,可怜的茉莉·胡泊,和别人住在一个船舱里朝夕相对,但还是描述不出她到底长什么样。同一个世界上还有艾琳·阿德勒这样的人,她是那样美貌,那样魅力非凡,即使是轻视权贵的人都没法抵挡她的吸引力,自然而然就令人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哈,没错。”当雷斯垂德和哈利·华生提到这两人之间的差别时——约翰拜托她帮忙在酒馆的客人里打听是否有人见过茉莉——哈利心领神会地点着头。“男人都喜欢那一种,不是吗?又高贵又够野,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我也会膜拜她的。真是得天独厚的小尤物。”
“哈利!”约翰震惊道,他姐姐不在意地撇嘴。“得了吧,别说你第一眼看见她就没多看几眼,有几个女孩能有那样的脸蛋和屁股,我打赌她的未婚夫会好好享受这骨子里的风情。”
“未婚夫?”雷斯垂德好奇,“艾琳·阿德勒已经订婚了?看来我在牢里可是错过了不少新闻。”
哈利挤挤眼睛,“就差不多是这几天的事。应该是你出来之后了。总督府的厨子喝多了说漏嘴了,那人不是新大陆的,好像是英国来的国王的专使还是什么人,总之富得流油,我想挥霍无度的总督会很开心他有这么一个能填补上他亏空的钱袋子。”
约翰和哈利说了什么,但雷斯垂德几乎没听见,他太吃惊了以至于不能说话。
艾琳?和麦克罗夫特?但是夏洛克说过——
夏洛克说过很多诋毁他兄长的话,雷斯垂德提醒他自己,夏洛克提到麦克罗夫特就没有一句好话。所以夏洛克说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
但夏洛克确实是对的,麦克罗夫特对于婚姻的全部考虑都出自实际,他从没有,也不会寻求一段浪漫关系,他只会逐条逐句地列出条件,作为婚姻的必要前提。
雷斯垂德最清楚不过了,麦克罗夫特正是那样对他的。
而雷斯垂德请他另择一个更合适的人选。看来麦克罗夫特是已然接受这一建议了。虽然比雷斯垂德想象的要快一点,他完全没有一点立场因此不快,更不可能是觉得自己被辜负了,完全没有。他就是有点吃惊,不过思及麦克罗夫特是多么实际的人,这发展简直再理所应当不过:
他在这一处遭遇了拒绝,便立即转向了下一处,绝不迟疑,更不留恋,说不定艾琳就一直是他的备选目标,雷斯垂德只不过刚好排在顺序的第一个而已。
而艾琳·阿德勒会停下来和他说话的原因,连接起来全部都解释得通了,她都知道了,麦克罗夫特一定对她——他的未婚妻——和盘托出,只是因为艾琳太含蓄或太好人了,才没有当面令他难堪。
而雷斯垂德实在太傻了,他甚至感觉到了歉疚,就在拒绝了麦克罗夫特而对方一言不发转身走掉之后,他甚至还——不算特别认真——想过是否应该再把话说得更委婉一些,现在看来简直可笑。除了他自己,并没有人在意那桩求婚的结果,但这也是雷斯垂德自己的错,他怎么能以为那个福尔摩斯会因为被拒绝而受伤,婚姻一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公事公办的一道程序。
奇怪的是,想通这个事实没有令人感觉好一点。
之后数日,雷斯垂德被困在各种繁琐杂务间,茉莉的事情亦没有任何进展,搞得他都有点不想回家去面对特纳太太了。当夏洛克终于捎来口信,让他去贝克街时,雷斯垂德精神一振,连马车都等不及就跑了过去。
哈德森太太不在,雷斯垂德自行冲上了二楼:“夏洛克——”他的声音陡然截断了。
夏洛克神情恹恹地瘫坐在椅子里,“唔,雷斯垂德,我想你已经见过我哥哥了。”
雷斯垂德没答话。麦克罗夫特正坐在夏洛克面前,专注于瞪视他的兄弟,这时朝他看了一眼,仿佛被夏洛克提醒了才注意到多了一个人似的。
“你好,雷斯垂德探长。”他泰然自若道。
“……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犹豫着转身想退出,“我想我还是待会再——”
“你不用离开,探长,我也差不多要走了,我只是来和我弟弟道别。”麦克罗夫特解释说,那淡然无比的语气就像雷斯垂德是随便哪里的路人,雷斯垂德想自己确实是。现在麦克罗夫特已经用不着他了。
麦克罗夫特从他身侧擦肩过去了,他们甚至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夏洛克眼睛来回看他们,倍感无趣地叹了口气。
“无聊。”他下结论道。
意料之中或意料之外,雷斯垂德在半个小时后下楼时,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马车安静地停在路边。马车夫不在位置上,他盯着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口看了一会,心中交替出现各种念头,其中不乏危险或阴暗。但最后雷斯垂德还是默默叹口气,自觉地爬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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