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道:“仅为此事。然陛下既不屑与万国往来,单凭在下这一翰林小官,又能改变何事。”
五皇子道:“本王不解,此事当真如此紧要?可知我朝并非全然不通外务,尚且开放广东、福建、浙江等地设立海关、开办洋行。此外海外的藩属之国仍需我朝派遣官员出海充任使节,方可袭封……本王犹记当年子卿亦充任使节出海……”
贾珠闻言笑容略为无力,轻描淡写地说道:“殿下,在下所言之开放通商并非此意,此事并非三言两语便能道明……”贾珠一面说着,一面只觉身心俱疲,难道便是因了之前事关生死存亡,他倾力一战,此番力气用尽而处境暂且安全,终于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遂只觉困意袭来。
随后耳边又传来五皇子的问话,只此番显得格外模糊:“鸿仪,本王问你,你且如实回答:彼时本王定下水淹高邮之策时,你急劝本王曰‘民为水,君为舟’,令本王以百姓为重,此言到底是你无心之言抑或实则另有所指?”
此番贾珠只觉双目惺忪、睡意弥漫,浑浑噩噩地闻罢五皇子之言,勉强明了所言之意,然口中之言却全然未经大脑思量便也脱口而出:“殿下原是说的此事……彼时在下不过惟欲殿下考虑沿岸百姓的安危,劝殿下收回成命,未曾虑及其他……若说此言当真别有隐情,或许便是在下心里,在下当真希欲殿下为‘君’吧,相较于现在这般,抑或好上许多……然而事已至此,为了在下家族,在下当不敢妄自期盼……”声音越来越低,最终便连五皇子亦难以听清贾珠之言。随后贾珠便闭了眼陷入沉睡,身子恰巧往了五皇子一旁歪倒,将头靠在五皇子肩上便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五皇子见状兀自好笑,道句:“还道是欲为本王守着洞口令本王歇下,此番自己竟先睡下了……”口中虽道此言,却并未推开身上的贾珠,脑中仍是回味贾珠入睡之前的那番无心之言,笑曰,“难得竟能从你嘴里闻见此言,当真是睡思朦胧、神志恍惚,若是换做平日,何尝得此时机闻见你肺腑之言……”说着不禁伸出另一侧之手,蜷起二指,用指背轻抚贾珠睡颜,喃喃说道,“无论你做何抉择,你注定归于本王麾下。你无法改变,此乃天意也,仪儿……”
☆、第六十九回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五)
却说此番贾珠与五皇子藏于洞中不足两个时辰,洞外夜幕始降,洞中很快伸手不见五指。期间贼兵搜寻队伍亦曾经过洞外数次,然皆未搜寻到此洞,真可谓是天助他二人。而贾珠一直沉睡,并未有苏醒之意,反倒是做了一场美梦,梦见自己南下江西寻找煦玉之事,二人久别重逢、两厢情浓,好不惬意。一旁五皇子则始终清醒,一面密切留意洞外贼兵动向,一面寻思入夜后的行动。
待此番入夜,贾珠仍未从梦中醒来,反倒拽着五皇子的衣袖睡得极为适意。五皇子有事欲离,见罢贾珠从旁倚靠之状,虽不忍就此离去,然仍是狠心将自己衣袖从贾珠手中轻轻抽回,放轻力道将贾珠的身子移向一旁,令其倚靠在石壁之上。随后悄然起身,拾起地上的龙泉剑,潜出了山洞。
此番五皇子出了洞,只见头上月色大好,正可借着月光视物探路。此番刚行出洞外,便闻见谈话声伴着脚步声向了这处行来。五皇子只得闪身躲进岩石背后的阴影处,随后便见两名贼兵相携而来。五皇子只道是他二人打这处经过,待他二人离开这里,他方才离去,由此亦能避免无谓的打斗,从而惊动其他众贼。不料那二人行到这处偏生就此停下,正立于五皇子藏身的岩石跟前,有月光照耀之处。将兵器置于地上,双手拢在袖笼里哆嗦着身子闲谈。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想俺在家里那会子,田里遭过几场灾荒,当官的赋税收得又重,日子过不下去。听说这马大爷举事,跟着参军每月能有个十吊钱。俺想着家里娘老子婆娘都死了,俺孤身一人,不如就此参军,还能有口饭吃,总归了好过被抓了壮丁去……”
另一人对曰:“可如今看来,这哪是人过的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地与官兵对着干,提着脑袋挣着十吊钱……就像现在,让我们来这黑黢黢的地儿搜人,能搜个啥鸟出来?……”
岩石背后五皇子留意二人动作,正待趁那二人忙着闲谈未曾注意之时迅速上前将其结果了,不料却觉身后一个人影悄声靠近。五皇子登时转身拔剑抵住该人脖颈,定睛一看,见该人正是贾珠,方松了口气,收剑回鞘,对贾珠颔首示意,并未多言。
此举倒将贾珠骇了一跳,见五皇子收剑,方将几近跳出胸膛的心脏平复些许,讪笑对曰:“殿下虎威,在下拜服。”
五皇子听罢亦未答话,只对贾珠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借着头上月色,贾珠看明白五皇子是令自己与他上前将一旁两名贼兵一道结果了。他二人若是同时出手,在两名贼兵未曾发觉异样之时便已命丧,如此便也不会制造出多余的动静以惊动附近其他贼兵。贾珠见罢颔首以示明白。随后五皇子默数三声,二人一道从那贼兵身后窜出,一人制住一名贼兵,一手捂嘴一手持剑往脖颈处一抹,那两名贼兵便于无知无觉之间断了气。
确认此番附近除却这两名贼兵暂时已无他人,五皇子方才开口说道:“此番需将此二人尸首藏匿妥当,若是任其暴尸于此,令贼兵目见,便知我二人在此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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