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之后不久,便是凤姐生日。此番贾母兴致正高,又因素昔最是偏疼凤姐,便提议此番由阖家太太奶奶姑娘丫鬟媳妇子凑分子钱给凤姐摆那生日酒席。众人见贾母高兴,自是乐得奉承,皆纷纷出钱。又命隔壁府里尤氏接钱筹划此事,之后如何摆酒设宴,众太太奶奶如何玩乐尽兴自是不消赘述。只那日凤姐携了平儿带着几分酒意回房换衣服之时,便正巧撞见贾琏在屋内跟了那鲍二家的媳妇胡羼,那日里贾琏亦是吃了酒,随后自是发生琏二爷二奶奶两口子打架之事,贾琏气之不过,从墙上拔下剑来,见尤氏领着一群人来劝,便更是倚酒三分醉,逞起威风来,作势要杀凤姐。凤姐见状,自是不敢像之前那般撒泼了。忙不迭丢下众人,哭着往贾母那边跑来。
贾母这处戏也散了,宴也撤了,不过邢王二夫人在这处。彼时煦玉皆因之前几日身子欠佳无法起身,遂今日好不容易好转,便也趁了此时往了贾母这处来请安。随后众人便见凤姐发髻凌乱,哭着跑到贾母跟前,爬进贾母怀里告状,闹得很是不堪。煦玉忖度自己乃是亲戚,她们女人家的事儿自己还是莫要掺合,赶紧避开的好,遂便也起身行礼退下了。
正行至房门口,便见贾琏提着剑赶来,后面许多人跟着。贾琏倚仗着贾母素日疼宠他们,便连母婶在场也无碍,逞强闹起来,在那门边举着剑吆喝。一旁的煦玉见状,念及自己乃是屋里唯一的男子,又是兄长,便忙不迭率先挡在贾琏跟前拦下他。贾琏哪管这一外姓的表兄说什么,只随手将挡在自己跟前的煦玉推了一把,煦玉哪里承受得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中撰扇也跌落在地,扇骨摔断了两根。
一旁邢夫人拦住贾琏骂道:“这下流种子,你越发反了!老太太在这里呢。”
贾琏乜斜着眼道:“都是老太太惯的她,她才这样,连我也骂起来了。”
邢夫人气得夺下剑来,只管喝他快出去。那贾琏尚且撒娇耍赖,胡言乱语。
贾母见罢气极说道:“我知道你不把我们放在眼睛里,亲戚在这里你也这般撒野。你大哥哥若是在这里,还能任你挥剑逞威风,不先揭了你的皮……”
贾琏听罢这话方有些悔意,觑了身旁煦玉一眼,只道是方才随手推了一把,谁不知身旁这哥儿较哪个哥儿都金贵娇弱,幸而方才没把剑挥到他身上,若是擦破点子皮,待那镇山太岁南征回来,保管饶不过去。
随后又听贾母说:“……叫人把他老子叫来,看他去不去。”
贾琏闻言方趔趄着脚去了,赌气也不往家里去,便往外书房去了。这边屋里贾母等人自是围着凤姐安慰不提。
当日夜里,平儿自是跟随姑娘们在大观园中歇了一夜,凤姐则是随在贾母这处。贾琏一人回了房中,只见没半个人影,冷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只得胡乱歇了一宿。次日,邢夫人记挂着贾琏昨日吃醉了酒,忙一早过来,将贾琏唤至贾母这边来。
贾琏只得忍愧来了,在贾母跟前跪下赔礼。贾母数落了贾琏一阵,又令贾琏向凤姐赔礼。贾琏心下亦知昨日之事并非自己一人之过,亦是凤姐撒泼闹得凶了。然转念又想此番不若自己退一步,陪了不是,彼此也好了,又讨了老太太的喜欢。念及于此,便对凤姐作了一个揖,笑道:“原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过我罢。”满屋子的人见状都笑了。随后又将平儿叫来,命他两个安慰平儿。贾琏见罢平儿,越发顾不得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贾母一说,便赶上来赔礼,说着也作了一个揖。这边平儿也向凤姐叩头赔罪,凤姐亦是自愧昨日酒吃多了,误信了他人的话,不念素昔之情,无故给了平儿没脸。见平儿向自己赔罪,便也又惭愧又心酸,忙将平儿拉起,落下泪来。
这边贾母见他三人和好如初,便命人将三人送回房去。他三人又向贾母、邢王二夫人磕了头,随后方去了。
之后凤姐平儿先回房去,这边贾琏念及昨日里逞威风之时冲撞了煦玉,到底乃是兄长之资,又是府中之客,遂又往了外间贾珠院中向煦玉赔礼。彼时煦玉正躺于躺椅上读书,不料却闻见贾琏来访,很是意外。忙命了身侧小子扶了自己坐起,又披了一件外袍在身上。
只见贾琏进了屋后便忙不迭对着煦玉躬身长揖,嘴里只道是:“昨日里二弟灌了黄汤,不分皂白冲撞了林大哥哥,还累及大哥哥跌坏了扇子,皆是二弟的错,弟特来大哥哥跟前领罪。”
煦玉听罢贾琏之言,面上无丝毫笑意,从昨日里哭诉的凤姐嘴里知晓他两口子闹架乃是因了这琏二爷在屋里跟了外头的家人媳妇子偷情瞎混,加之贾琏又于长辈跟前挥剑撒泼,不知收敛,心下对了这等行径很是看不上眼;只不知昨日里凤姐亦是倚酒撒泼责夫,否则便是连凤姐亦一并不满上了。此番心下虽有许多话,恨不能当面斥责一通,然转念思及自己到底不是跟前之人亲长兄,没那申饬的立场,遂沉默片晌方才开口淡淡对曰:“若说昨日你推搡冲撞了我,倒也并非紧要之事,言何领罪……至于其他,我亦并非你长兄,珠儿有那立场申饬管教你,我并无那立场……”
贾琏闻罢忙不迭赔笑道:“林大哥哥说哪里话,大哥哥若是教训弟,弟当是恭训应承,何来无立场之言。如今大哥哥不肯训教,乃是疼爱宽容弟罢了。若当真是珠大哥哥,如何会这般轻饶了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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